甄士隐夫婦向嶽丈封肅借了一筆錢去江州城接女兒,自然是又得了封肅的幾句閑話。
知道了女兒的下落,甄士隐便不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攥着借來的銀子,帶着老妻并丫鬟嬌杏,去了江州。
甄士隐私下與老妻說道:“咱們家光景與以前不同了,英蓮接回來後,不能讓她吃苦。我想好了,日後就去書院教書,賺些束脩,也能養活你們娘倆。日子肯定不如之前寬裕,希望你不要介意。”
封氏聽了,心裡大定,輕輕捶了捶丈夫的肩膀,“夫妻之間,不必如此客套。你去教書,我就帶着英蓮在家做些針線,也能賺些錢。前些日子,我和嬌杏沒日沒夜地做活計,存了幾兩銀子,等回去,咱們從父親那裡搬出來,租個小院子,一家人在一起,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
自從去了嶽家之後,他沒有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而是妻子在背後苦心經營,甄士隐心中着實慚愧。
三人一路風餐露宿,在年前趕到江州城。
甄士隐和封氏換上最好的衣裳來到刺史府,他們想和女兒重逢時,能看上去體面些。
得知姑蘇的一對夫妻上門來認領英蓮,殷小姐帶着她和金童隐于簾後,而陳萼則在外面接待。
陳萼先是觀察了下甄氏夫婦的面貌,發現英蓮與封氏有幾分相似,心中已信了三分。
他笑道:“你們本就是苦主,不必緊張。不過本官也不能僅憑一面之詞,就讓孩子跟你們回去。這樣吧,你們想一想,有什麼能證明她就是你們走失的女兒?”
甄士隐苦笑道:“大人,您看這孩子與我妻子如此相似,這還不能證明嗎?”
聽到這人的聲音,不知怎地,英蓮心裡也是一陣酸痛。
陳萼搖了搖頭,“不行。”
甄士隐想了想說:“小女英蓮是在兩年前的元宵佳節,由于家丁霍啟中途解手,把她放在一戶人家的門檻上坐着,等回來時孩子就不見了,霍啟也逃走了,至今沒有音信。抱走的時候,她還戴着一副金項圈。”
金童湊到殷小姐耳邊低聲說道:“娘,我也是被奶娘放在門口,被人抱走的,原來英蓮姐姐也是這樣。”
奶娘劉氏由于疏忽把金童弄丢了,陳府雖然饒過了她們一家,但終究是不敢再用,給了她家一筆錢後就把她們都打發走了。
殷小姐皺了皺眉,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拐子不會留着金項圈的,那孩子身上沒有這個東西。”
“那您能不能讓她見我們一面,說不定她能認出我們來呢?”
“孩子已經失去記憶了,恐怕是想不起來了。”
甄士隐得知這個消息臉色發白,而封氏卻說:“忘了好,把好的忘記了,她才能在惡劣的環境裡活下來。”
殷小姐點點頭,目光中露出贊歎,這位母親是有大智慧的。
“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甄士隐愁眉苦臉,他本來以為可以直接把女兒帶回去的,沒想到刺史大人這邊還有考驗。
“大人。”封氏定定地看着林海,她說:“我有辦法能證明。英蓮眉心有米粒大小的胭脂痣,這是從胎裡就帶來的。除此之外,她右腳的腳心還有一粒痣,隻有我知道,因為我抱了無數回......”說完,封氏已經是泣不成聲。
殷小姐看向英蓮,英蓮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确實在這兩個地方都帶痣,這人是她的母親吧。
殷小姐微微一笑,牽着英蓮的手走了出來,扶起封氏,對她說道:“你說得都是對的,隻有母親,才能知道的如此清楚。英蓮,她就是你的母親。”
英蓮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對白發蒼蒼的夫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能找到他們。
在經曆過拐子們無數次的毆打後,她強迫自己将父母遺忘。隻有到了深夜,才敢抱住自己,望着天空想家。
“英蓮姐姐,你快去抱抱你爹娘呀,他們在哭哦。”陳金童在一旁提醒她。
英蓮這才反應過來,不由自主地上前,抱住失而複得的父母。
看着眼前這幅家人重逢的畫面,饒是陳萼也紅了眼圈,他帶着妻兒悄悄走開,把這裡留給她們一家人。
“娘,英蓮姐姐是不是要跟着她的父母要回姑蘇呀?”
“那是當然的,她找到了父母,肯定要跟他們在一起呀。”
金童瞬間體會到了離别的煩惱,“好吧,英蓮姐姐太可憐了,終于找到了父母,我應該替她感到高興。娘,我去給英蓮姐姐準備離别的禮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