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言辭含糊地道:“在都城,身份顯貴的便隻有這麼幾個,姑娘隻要稍作一想便知道了。”
他話鋒一轉,“夫人可是要用餐?”
沈南煙略一點頭,小二便重新熱情地将人請盡頭的圓桌邊。
小二将菜單呈到她面前,沈南煙定神一看,嘴裡喃出了菜名:“春風得意馬蹄疾?湘妃淚?這都是些什麼菜名?”
她可算是知道為什麼那些文人墨客為什麼都會來醉仙居,單是菜名都起得與衆不同。
乍一看下去,竟然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麼菜?
沈南煙随意點了幾道菜,幾人靜|坐着等菜上齊。
不過多時,小二便已經端着菜上桌。
“這是‘春江潮水連海平’,本店的招牌菜,客人慢用。”小二生怕沈南煙會再問似的,笑意盈盈地将菜放下,旋即匆匆離去。
沈南煙點的菜并不算多,小二三兩趟便将菜上齊了。
琇月拿勺子盛了一碗奶白色的湯汁,驚訝道:“什麼春江潮水連海平,居然是魚羹。”
她将盛好的魚羹放在沈南煙的面前,沈南煙攪動湯匙,将魚羹放入口中,一股濃郁的香味便萦繞在口中,湯汁濃郁,香而不腥,味道恰到好處。
“這味道倒是名不虛傳。你也嘗嘗。”沈南煙贊許道。
琇月聞言,忙面露喜色地給自己盛了一碗湯水。
堂中熱鬧喧嚣一片,不少文人在席間飲酒作對,觥籌交錯間盡顯文雅。
沈南煙不自覺地又再次看向二樓,那裡的守衛俨然變得更加嚴密,她心底不由生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突然,一個略顯沉穩的年輕男子從二樓走了下來,他來到掌櫃的身邊耳語了幾句,掌櫃臉色驟變,一臉讨好地點頭應承。
掌櫃抹了額間的虛汗,走到堂中央,揚聲道:“諸位賓客,小店實感抱歉。今日有貴人下令,要将整個醉仙居包下,請諸位客人離去,今日的菜酒一律免單。”
整個一樓嘩然,顯然他們并不願就此離去。
一個書生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怎能說趕人便趕人,你們這些權貴之人還當真是仗勢欺人?”
樓上傳來雜亂的聲音,瓷器碎裂聲,淩亂的打砸聲不絕于耳,站在樓下的掌櫃的面色一變。
緊接着二樓的守衛便持刀走了下來,首當其沖的,便是那位書生。
書生被率先下來的守衛一腳踹倒,緊接着又是一片嘩然。這回再也沒有人敢繼續造次,紛紛作鳥獸散。
書生面色煞白,也顧不得腹部的疼痛,慌亂抱着書卷離去。
“姑娘,我們……”
琇月忙上前扯住沈南煙的袖子,示意沈南煙也就此離開。
沈南煙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已經散盡的人群的醉仙居,淡聲道:“我們也走吧。”
她剛走出醉仙居,便隐約聽到二樓傳來放肆的笑聲,那聲音讓沈南煙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就在此時,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從街角沖了出來,撞上了沈南煙。
乞丐約莫十五六歲左右,整個人瘦骨嶙峋,唯有那雙眼睛特别明亮。
他撞上沈南煙,整個人被反彈了出來,險些摔在地上。即使如此,他還是死死護着有些殘缺的碗,他略感歉意地垂頭,目光卻落在堂中還未用完的飯菜上。
“對不起,我……我隻是想讨點吃的。”
沈南煙心中一軟,想要拉着乞丐去離醉仙居遠點,卻不料他的身形靈巧,轉頭便鬼鬼祟祟地鑽進醉仙居。
沈南煙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那人顯然是個慣犯,貓腰鑽入醉仙居,趁着所有守衛的注意力都在樓上,偷了一個大豬肘子便跑了出來。
“你個乞丐在做什麼?”醉仙居中傳來一聲暴喝聲。
乞丐終究是沒逃成,被守衛三下五除二地反剪扣押在地。手上被桎梏住,手上緊緊抓着的爛碗掉落,那個大豬肘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粘上了塵土。
彼時沈南煙還未走遠,撞見乞丐這一幕不由皺了個眉頭。
正當她想上前去給乞丐求情時,醉仙居裡下來一個熟悉的人。
六皇子衣衫大敞,松散地青絲散落在肩上,擋住了那張俊美的容顔。他手中握着長劍,劍尖垂在地上,伴随他跌跌撞撞的腳步,摩擦出叮叮的聲音。
守衛紛紛上前行禮,被囚在其中的乞丐見狀,面上終于露出了驚惶的神色。
他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饒:“大人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六皇子撇開擋在面上的長發,露出了一雙猩紅可怖的雙眼,他雙目渙散,眉宇間卻帶上了一抹狠厲之色。
這樣的六皇子沈南煙從未見過,若不是那張面容,她都認不出眼前之人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六皇子。
六皇子似是被乞丐的哭喊聲給惹煩了,他垂頭看了乞丐一眼,他站定不動,眼前一片眩暈。
他搖搖頭,面前乞丐那張髒污的面龐幾經變化,最終與多年前的一個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融為一體。
他再一搖頭,眼前的乞丐有變回來一張陌生的臉。
眼前産生的幻覺讓他瞬間暴跳如雷,十分不耐煩地上前踹了一腳:“賤民,誰準你你再此哭鬧?”
這一腳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乞丐翻滾在地,痛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求生的本能讓他連滾帶爬地要離開。
眼看着六皇子就要上前抓人,沈南煙實在看不下去,想要上前阻止,卻被琇月死死地在後邊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