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收不說話,隻是慢慢用手指巴拉着玉米粒。
“我給你說啊!”
赫暄“咔咔”啃了幾大口,“上回我拉牛去田裡耕地的時候,還聽見村民們讨論我們天界大戰呢——那火燒雲的氣勢,真是太震撼了!可憐啊,我為了和勝收兄隐居山林間,自然是得清心寡欲不慕名利的了!不然!”
他又“咔咔”啃了幾口,“我肯定給他們說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赫東風!”
勝收“噗嗤”一聲笑出來,手上的玉米粒都落了幾顆在地上:“赫二牛這個名字不好聽嗎?”
“不好聽!“赫暄鄙視道,“你覺得勝大牛好聽嗎?”
“不好聽,”勝收搖搖頭,臉上的白紗也随風晃動,仿佛天界遠近聞名的美神就在眼前般,“但人家又不這般叫我。”
“當然不這樣叫你了!”赫暄掰斷玉米,“你長這麼俊朗美麗,大牛這個名字一點都不符合你!”
他倆還是這樣,一個逗樂一個忍笑,宋學儒瞧着他們笑完了才低聲問道:“你倆,在一起了?”
問到這裡赫暄就氣來,恨不得手裡有三百根玉米給他掰:“沒有!他死活說對我心中有愧,不肯接受我!我倆都睡在一個床上了!都吃一個鍋裡悶出來的飯了!都住一個屋檐下了!他還是不肯和我在一起!”
宋學儒聞言笑道:“你這黑裡透紅的,讓人家怎麼接納你?”
“他又看不見!”
赫暄說着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肌肉,“而且你看我!天天種地,身體都變得結實了不少……我記得勝收以前談的那誰,不就是神高馬大的嗎?哎呀,但是他後面談的那位水仙,又瘦瘦弱弱的!算了,算了,就牽個手算什麼談……”
“在說什麼呢你們?”勝收坐在遠處,自然聽不見赫暄的小聲小語。
“說你呢大牛!”
赫暄走過去一把拿起他的玉米,“嘩啦”一下全給扒拉了下來,再塞給勝收:“你這天天和我住在一起的!隔壁來了一年都生倆娃了,倆半個月的娃娃都把咱倆當成兄弟了!你什麼時候破除這個謠言啊?”
荒裡唐言。
勝收無語。
宋學儒吃完玉米,起身要走。
“宋兄,”勝收聽見椅子移動的聲音,“你要走了?”
“嗯,”宋學儒回答道,“多謝二位款待了。”
“嘿呀!跟俺們客氣啥!”赫暄農活幹得久了,語聲氣調有時也随了當地。
“那啥……”
勝收支支吾吾的,心裡一句“算了”,接着說道,“要是會安有消息了,記得告知我一聲啊!”
“還有我!”赫暄端着碗筷就要去竈房,“老牛識路!讓它拉車送你!我洗碗去,就不送你了!”
其樂融融。
宋學儒打道回府,田間蟲鳴,赫暄養的牛的尾巴在微微螢光下轉着圈兒,它“哞哞”叫了幾聲,示意宋學儒已到村外了。
宋學儒跳下車來,拍了拍它的屁股,徒步走回了家——他重新找了個地兒,修了新的門樓,也就是陳會安離開那天的房屋。
他沒換在赫暄他們附近,也懶得去打擾兩位,又期盼着陳會安某天回來,可以找得到家。
陳會安啊陳會安。
宋學儒心中沉悶念叨。
想喝酒了。
他倚坐在凳子上,一口将酒水悶下,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喝到覺得困倦了,聽見窗外敲鑼打鼓之聲——估計是誰的家裡有了喜事吧。
恭喜。
好煩。
宋學儒抓抓腦袋,頭上的發冠半挂在發上,喝暈了。
卧房的門“吱呀”一聲,有風吹進來,冷。
宋學儒恍恍惚惚颠颠倒倒想去關門,剛起身,就看到了倚在門上的陳會安。
喝多了,宋學儒又坐下,揉揉眼睛,連幹了好幾杯,就等門掩着吧,還能出現幻覺呢。
不對!他一擡頭,看見門外黑黢黢一片,隻有好多顆星星閃着。
他真壞,走之前還不知道關門,想讓人人都看見我的醉态嗎?
宋學儒喝盡手中最後一口酒水,輕拍桌子起身,搖搖晃晃要去關門。
府後山中,清泉流過,叮叮當當,響得好聽。
宋學儒擡頭,眨眨眼,淚水像清泉似的流下——陳會安?
他猛沖過去,也不管發冠“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抱住了他。
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你在聽什麼?”陳會安擡手,笑着看他。
“這窗外鑼鼓之聲,好生響亮啊。”宋學儒沒忍住,“哇哇”哭了起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