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什麼意思?
“劉,劉玉說,如果靈識某天沾上了本體的血液,蓮月就會恢複自己本來年齡的身體,”關山悅猛然鑽到桌子下去,撈陳會安右腿的褲腳——
一道可怖的疤痕,他吓得站起來,卻忘記了自己在桌下,捂着腦袋疼得“嗷嗷”直叫,“你是,怎,怎麼回來的?”
月夜無聲,星星點亮了燭焰。
陳會安皺起眉頭,今天就沒完全舒展過:“我不是他。”
“你是!”關山悅叫道,他的胡須微微顫抖,“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誰!”
他轉向宋學儒,想起他剛剛的不對勁來:“你們!你們是不是都知道!”
關山悅佝偻着身體越離越遠,知道人撞在了木闆牆上,他将手死死扣住房闆,聲音顫顫巍巍道,“你,你們……”
他舉起手來指向宋學儒,又怕這人怒氣沖天自己小命不保,放下了,“你們,來這裡,要幹嘛?”
“關爺爺,”陳會安才上前一步就停下了,“我們隻是想找尋真相,沒有别的惡意……”
“我,我保命!”關山悅緊閉着雙眼,卻突然洩下力來,“算了,當我打算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沒有退路了……”
花神一派或許表面看着嬌貴又高傲,有的也幹過不少窩囊事兒,但本質還是從土裡生着長着的,他們看不怪現狀,又囿于現狀,但鮮少會同流合污,更不會幹出違背天地自然的事情來。
關山悅本體是一隻小小的白鹭花,形似鹭,欲高飛。
他守着這個秘密不知多久,也不知經曆了多少個膽小又害怕的夜晚,又不知壯起多少次膽子想要說破、掙紮,卻還是敗給了弱小的内心。
莖杆束縛住了這隻美麗的白鹭,終于在晚年時他鼓起勇氣将秘密如山洪暴雨般透出。
很明顯,生氣狀态的宋學儒更像是一頭想要殺人滅口的猛獸,他體型高大不說,如今還眼眶帶紅,青筋暴起,拳頭緊攥,仿佛一腳就能踏遍小花小草。
“土地精說你和永升關系不好,天界暗成兩派,”關山悅癱坐在地上,“你也是來奪帝君之位的吧。”
“你還帶了個傀儡,呵,加勝算呢?”
關山悅緊捏着自己的扁擔棍兒,轉向陳會安,道:“你知不知道你像誰?”
陳會安凝語。
“誤會了。”宋學儒出聲。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雨打竹葉聲。
又下雨了。
“我們也是為了真相來的。”宋學儒說。
宋學儒走過去,蹲下,将關山悅扶起,又當着人的面自封了經脈,以視不會傷人。
“我有一個朋友,五百年前被昏君所害,至今下落不明……”他把肖太子的事細細說給了手握扁擔的關山悅。
關山悅隔了很久才将這件大事消化完,末了,他看向一旁不語的陳會安說:“你是他?”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陳會安心裡、靈魂深處用力掙紮,他的頭上似乎懸有一把不得不逼讓自己回答的利劍:“是吧。”
風愈大了起來,透過這座破爛不堪的茅屋,雨水飄了進來,落在陳會安的耳旁、臉上。
“不是,”宋學儒起身,用一旁的衣服蓋住了窗口,擋住了密密麻麻的雨點,“肖太子的靈魂,早就魂飛魄散了。”
雨還在下。
陳會安不是他。
隻能勉強說是借屍還魂,陳會安的身體是太子的,靈魂尚且不知歸路。
雖然說眼下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但陳會安聽到這句還是放松下來不少,他拍了拍宋學儒濕漉漉的肩頭,輕聲說:“要報仇。”
要報仇。
“現在可以把肖太子找回來嗎?”他問關山悅,“比如說将蓮月身體裡的靈識放在我身體裡?”
“不行,劉玉他們埋藏的時候滅了他的魂魄,就隻剩下一具屍體,”關山悅搖搖頭,打了個比方,“破碎的鏡子組在一起,就不是先前的鏡子了。”
“承載靈識的隻能是神仙,或者人,你不是人身,”宋學儒補充道,“也沒有辦法支撐的。”
那我是誰?
陳會安來不及想:“現下我們應該怎麼辦?”
“我回天界找證據,”宋學儒說,“之前隐隐約約聽過飛刀的名字,還未曾見過實物,不過既然是禁術庫的東西,那麼殺了人,一定會留下洗不淨的血迹。”
這就是為何禁術庫不得使用,一是因為兇利,二是因為洗不幹淨。
天界自诩清高,斷然不會在明面上用些會記錄血迹的東西來。
“那我呢?”陳會安問。
“會安,”宋學儒低眉,“上次回天界永升見過你的臉,之後估計會找你不少麻煩,我知道現在讓你保護自己安危是最可取的選擇,但是,我更信任你有揭開真相的能力。”
他說着,将百竹别在陳會安的腰間,又源源不斷地輸送法力給陳會安,“你帶着蓮月、師琴他們,藏起來,靈岩山西北處有一個洞口,應該可以暫時避一避。”
“我若是戰死,赫暄會帶着你去更……”
“宋學儒!”陳會安打斷,一把握住他的手,“你應該相信我,有與你并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