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那對夫婦,又來了幾個零星的散客。江槐獨自站在店外,繞着槐樹踱步。
“老闆,老闆,這些怎麼賣?”
江槐時而蹲下,時而站起,像是在憂慮什麼事情,這會兒手裡拿着一根竹簽,在青石闆磚上寫字。
連客人同她說話,她都沒聽見。
那客人又喊了一句,“老闆!”
江槐這會兒回過神了,“怎麼了!”
那客人指着面前的幾把陳舊的紙扇,問江槐價格。
江槐看了一眼,“随意吧。”
客人都愣住了,“老闆,你…還好嗎!”
江槐的腦子裡一直在想,明天穿什麼衣裳,要不要提前到,見到方老伯說什麼話…等等。
她的理智告訴她賺錢要緊,但是人最可貴的反而是一絲感性,這會兒她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這扇子,你挑中了店裡任意一樣東西,就送給你吧。”
那客人顯然沒了興緻。
生意買賣,歸根到底都是人情。沒了人性的加持,便少了很多情緻。
他們本就是來閑逛的,沒了賣貨人的推波助瀾,這單生意怎麼能做成呢?
“姐姐,你談戀愛了嗎?”
那客人年紀不大,像是高中生的樣子,有什麼便說了。
“啊,沒有啊。”
江槐的厭世臉上,增添了一絲閃躲的情緒。她急忙拿出手機,照了一下自己的面龐,想要求證這個答案。
“你怎麼看出的?”
那客人不慌不忙地解釋,“姐姐,我高中的時候對班上的第一名有好感,晚上入睡前就學不進去,想到要跟他一起幹嘛就躊躇不前,到處踱步,生怕做錯了一絲一毫,就像你這樣呢!”
江槐被一個沒成年的小姑娘給看穿了,她這會兒倒也沒蘊色,結結巴巴開口。“沒有,我是擔心我店鋪的生意。”
那女孩掏出手機,“姐姐,他給我發消息了,下次再來找你玩!”
那女孩飛奔一般,消失在了水鄉深處。
江槐踢了踢鞋邊的空氣,“好好做生意!”
于是整理了自己的思緒,去招待剩下的客人。
她不想動搖了,準确來說,是不敢動搖。
*
入夜,小鎮又安靜了下來。
她新的繞線做了一半,手上就像塗了520似的,徹底粘住了。
她幹脆起身,在朦胧的月色裡徘徊。
夜晚的烏鎮安靜地出奇,有幾個女孩手牽着手踏着月色,感受小鎮的一點一滴。
江槐則是從店裡走到那座無名橋頭,又從那座橋頭走到自己店門口,一邊走一邊數着自己的步數。
往返了兩三次,她突然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
風雅夢的背後,是一處廢棄的瓦房民居,還堆積着幾輛全身生鏽的自行車,就像是九十年代的遺物。
那聲音夾雜着男聲和女聲,一聽便知道是兩人在調情。
江槐一下子就能分辨出,那是司北的聲音。
帶着些許好奇,她走近。
隔着牆壁,她看到了司北的背影。司北的背部寬闊,完完全全地罩住了那女孩。
“你喜歡我不?”
聲音不是木岚的。
司北摟着女孩的腰,作勢要吻她,那女孩朝他的腳趾踩了一腳。
“你喜歡我嗎?”
語氣認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戲谑。
司北吃痛,“你把我踩壞了,你舍得啊?”
“我在問你話呢!”
司北被纏得沒了辦法,放開了那女孩,“你說哪種喜歡?”
那女孩這會兒有點不好意思了倒是,帶着點哭腔,“你說呢?”
司北徹底放開了她,靠在廢棄的自行車上,那自行車被他一壓,落下了不少灰。
“給彼此保留一點體面,沒必要戳破吧?”
司北從小便出生在官宦世家,為官之人最講究體面,若不是逼不得已,是斷然不會戳破虛假的面具,露出真實陰暗的内心。
“你的種種作派,都像是喜歡上了我,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司北那聲笑異常輕蔑。
這才是真實的他,其實從第一次見面,江槐就感覺到了。
“有作床伴的喜歡。”
那女孩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最終發現是自己騙自己,于是失聲痛哭。
司北冷眼瞧着她歇斯底裡的樣子,卻也隻是淡淡地說,“我們一開始說好的。”
那女孩大吼,“可是我的鞋帶散了,你幫我系上,我的衣服髒了,你幫我洗掉,甚至我的人生有困惑,你都聽我傾訴,告訴我怎麼做…這些細節。”
到了最後,那女孩的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了一句,“你真的沒對我心動過嗎?”
“妹妹,我們是一場風花雪月的遊戲,我這麼做,是為了增添我們彼此的體驗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