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在第一次見到這麼淡定的粉絲,沒有張牙舞爪,隻是像朋友一樣,聊着過去的事。
“那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自行也開始好奇江槐的際遇。
“跟你一樣,想逃過地域的桎梏而已。”
“為什麼呢?”
江槐沒有說話,隻是吸了一口煙。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由無數瑣碎的元素積累起來的,運氣好的時候,能同他人交彙。
但是真的細說起來,卻又無從下口。
自行走近江槐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沒關系,出來了就行。”
“能在你店裡拍幾張照嗎?”
“請吧”,江槐對門外彈着煙灰。
隻見自行拿着CCD咔嚓拍着,鏡頭要移動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卻拒絕了。
“怎麼了?這麼好看,還害怕入境?”
“沒這個習慣而已”,江槐擋着臉,把頭轉向别處。好像面對鏡頭的時候,她有着旁人無法想象的恐懼和慌張。
自行尊重了她的意願,“你是我見過,唯一一個不要求我拍照的粉絲。”
偶像的意義,從來不在于見面。他們之于普通人而言,是時空下的某個角落裡,在絕境中拼命反抗之人自我想象的光。
“隻要在彼此的次元裡好好生活着,見不見面,拍不拍照,也沒那麼重要。”
江槐這種平淡如水的追星方式讓自行覺得很舒暢,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自己這份事業的意義。
“我後面發的視頻裡,能帶你的店嗎?”
江槐巴不得有人給自己宣傳,卻又不想讓自己出現在鏡頭裡。
“可以啊,别帶我就行。”
自行簡單地拍攝了幾個場景,就收了相機。
“話說,一邊旅行一邊掙錢是不是很輕松,不少人争相效仿呢”,江槐打趣着。
自行自嘲地說,“邊玩邊賺?那不是成了撿錢嗎,有這麼好的事,為什麼互聯網上隻有一個自行呢?”
是啊,為什麼自行隻有一個?
自行收了相機準備離開,“我的車停在外邊了,這兩天拍攝剪輯好累,我想在這兒歇兩天,有推薦的嘛?”
江槐自然是夠意思的,親自領着他去了浔煙閣。
大網紅到來,溫浔把所有的愛恨情仇都抛卻在腦後,拿出渾身的勁兒接待這位來賓。
她給他安排了民宿裡最适合打卡的那間——臨水居,推窗臨水,擡頭見月。
江槐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推薦方潤之的茶樓。
她幫自行搬行李的時候,腦子就開始措辭——她想要的效果是,刻意但又保持距離。
搬完最後一個相機架,江槐累得大汗淋漓。
自行前來道謝,“謝謝你,我的粉絲,也是我的好朋友。”
“也謝謝你,我的好偶像,我的好客人,共是天涯淪落友。”
“早點休息吧。”
江槐剛走到樓梯口,又轉過身來,“你來江南,一定要去嘗嘗茶館。”
自行看着折返的江槐,心裡想着必然是多值得的茶館,不然也不至于讓她特地回來提醒。
“有推薦的嗎?”
“看你喜歡吧,水上集市那挺多的,如果你想就近,對面的半盞浮生還不錯。”
自行點頭,表示知道了,“那酒館呢?”
江槐這才想起來,原來還有司北這個人,于是給自行又介紹了一遍身是客。
她說出了心中所想後,舒緩着氣息下樓。
她回味着這段不期而遇,這或許是風雅夢給她的驚喜。
西市河的水面泛着金色,定升橋旁擺攤賣冰鎮酸梅湯的婆婆搖着蒲扇,搖橹船的船工同遊客分享自己年輕時的故事,水上戲台的表演者們互相對戲整理服裝…
而江槐在前往自己小店的路上,悄無聲息見證了他們生命裡平淡無奇的某一刻。
她突然發現“江南”不是一個華麗空洞的名詞,而是她參與的每一個豐盈平凡的瞬間。
她置身于此,像是進入了一場真實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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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店鋪還沒宣傳出去,自行走後,風雅夢又隻剩江槐一個人。
她早就習慣享受獨處的時刻,于是埋頭完成了蘇禾的半成品。
她揉了揉眼睛,剛想發微信告訴蘇禾來取的時候,手機響了。
“謝謝你推來的客人,消費了五百。”是方潤之發來的。
“沒關系的,我喝醉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方潤之沒有回複。
“都是生意人,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江槐又發了一句,還是沒有回複。
江槐放下手機,準備開始構思下一個成品,但耳朵時刻保持警惕,像是在等待什麼聲音。
過了半小時,一聲熟悉的叮叮聲。
“我爸來了茶館,做了很多菜,來吃嗎?”
江槐猶豫着,那邊又來了一句。
“溫浔,司北,蘇禾他們都來。”
這倒是成了朋友聚會。
江槐思考了很久。
“江槐,江槐……”
門外的聲音像是在一百米之外,但江槐聽得一清二楚。
溫浔喘着氣,跑到風雅夢的門口,靠在門上休息了三秒,就沖到江槐身旁。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