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槐就那樣若無其事的離開了,也沒同方潤之道别。二人從那過後,便再也沒有交集和聯系。
江槐的店裡本就人流量少,但每每客人問及烏鎮哪裡可以坐着消遣浮生的時候,她都會提及一下河對面的半盞浮生。
“河對面有個半盞浮生還不錯,可以去看看。我跟那的老闆也不熟,聽說的。”
江槐的話術非常統一,每次就這樣敷衍地介紹幾句,像是為了完成任務似的。
就這樣過了十多天,又是一個陰天。
江槐昨晚其實又是失眠的,但她每天無論夜晚幾點入眠,都會在七點鬧鐘準時響起的那一瞬間從床上坐起。
因為有了風雅夢,有了要投入的事情。
“早。”江槐從鴻娟那買了幾塊糯米桂花糕,帶到溫浔的民宿。
溫浔今天穿了一件純白戰國袍,頭上還帶了假發套,從櫃台上擡眼看像江槐的那一刻,讓人有了進錯時空的恍惚。
“喲,是什麼風把我們江掌櫃吹來了?”
江槐臉上沒有任何粉底裝飾,她身着一身天青色旗袍,長發随意用抓夾盤起,帶着兩顆掉了皮的珍珠耳飾,但難以掩飾那種清冷絕世的風姿。
“來給你送早餐。”江槐把桂花糕放在溫浔的面前。
“你今天穿的真好看,就像歌裡唱的,在江南折花的少婦。”
本來是誇獎的話,但“少婦”兩個字一出來,反而把江槐說得有些難過了。
“你穿得也好看呀,再說了,我有少婦那麼老嗎?”
江槐語氣冷冷地,帶着點責怪。
“我的好姐妹,你過來看看”,溫浔把江槐拉到民宿的落地鏡前。
江槐雖身材纖瘦,但骨骼比例奇佳,胸和屁股凸起的幅度也剛剛好。
“少婦是一種韻味,我或許形容錯了,但絕對是最适合穿旗袍的身材。”
江槐很久沒對着鏡子看自己了,被溫浔這麼一說,她突然發現,自己這一身衣服确實不錯。
“你可真的是,浔煙閣的生意這麼好,得虧你嘴甜。”
“浔煙閣”是溫浔民宿的名字,這兒的客人大多數是遊客,但每次旅遊結束,會自動帶來一批新的客人。
溫浔非常會來事,把自己民宿的每一間房都取了對應的名字。如果是情侶造訪,她就帶着人家去“巫山閣”,如果是孤身一人的背包客,她就帶着人家去“妙人軒”。房客入住期間,會贈送自己制作的小點心,遇到投緣的女孩子,她也會贈送自己的小首飾。
她天生就帶着一雙欣賞他人的眼睛,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讓人自信的。
所以大多數房客離開以後,就會在互聯網上推送她的店,久而久之,就生意爆火。
江槐很欣賞也很羨慕溫浔,她做不到如此。
“好吃好吃,鴻娟的手藝不錯啊,隻是平時也沒啥交集,下次去她店裡光顧,就是糯米太粘了,要是有潤之的茶就好了。”溫浔吃得很滿足。
“話說,你們這的人為什麼都喜歡穿漢服和旗袍啊,倒是很少穿自己的便裝。”
溫浔拿着紙巾擦拭着自己的嘴角,“你說什麼是真的江南?”
這話把江槐問到了。
她思索了一會兒,“我現在所在的每一處,不都是真江南?”
“是啊,真的江南是需要細緻品味的,絕不是一幅畫一張照片可以描述清楚的,但現在的遊客大多數為了打卡拍照而來,她們在乎的是什麼?”
溫浔一句話把江槐點透了,“視覺沖擊,第一眼的沖擊。”
“是的,其實穿什麼衣服都不打緊,但是為了配合古鎮的韻味,為了給客人最直觀的視覺體驗,我們都會在服裝上用心。”
江槐覺着溫浔這話說得沒錯,方才她進店第一眼,也覺得自己誤入了美人煙雨樓台前的平行世界。
“這還是潤之建議我的呢,現在我每天執行,他反而忙的時候懶得倒饬了。”
溫浔自顧自說着。
人和人之前存在一種奇妙的磁場的,能讓真的适合的人毫不費力地聚集在一起。
江槐和溫浔便是如此。
一個願意說,一個樂意聽。
“江槐,你的盤扣快開了,我給你補補。”
江槐低頭看去,自己事業線中間的那顆盤扣松動,衣裳岌岌可危。
溫浔從針線盒裡掏出一根青色的線,“來,我幫你。”
她讓江槐坐在她的跟前,自己就埋頭,左手握着盤扣,右手穿針引線彌補。
溫浔個頭本來就矮小,江槐看着她烏黑的腦袋和靈活的雙手,突然間鼻頭酸澀起來。
“好了,你看。”溫浔擡頭,卻對上了江槐微微潤濕的眼眶。
“怎麼了?”
“沒事,就想起來我媽以前也是這麼給我補衣服的。”
江槐抑制住了眼淚。
“想阿姨就給父母發消息呀,想念要說出來才有意義。”
江槐低頭看着自己的盤扣,“好。”
“你昨夜沒睡好嗎?”溫浔走近,才發現江槐烏青的眼圈。
“你怎麼知道?”
“你看你這眼圈,和烏鎮的天一個顔色了”,溫浔打趣。
江槐拿起小鏡子想照照自己,卻被溫浔制止了。
“沒事,近距離才能看出來,我有辦法弱化它。”
溫浔三兩下掏出來一根口紅,“我讓鎮上的王婆給我調的,古法口脂,給你塗一下。”
江槐本就皮膚白,原本紅潤的口脂在她的嘴唇上,顔色更為明豔了。
溫浔幫她收了個尾,挑起她的下巴,“展現優點,小小的瑕疵反而會弱化,整體也更真實。”
江槐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笑出了聲。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如此明豔招搖了,“會不會太引人注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