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頹而下,在西市河上泛起了一道道漣漪。愛江南的遊客興緻不減,乘着烏篷船在大雨中徘徊,觀看着這江南之景。
江槐轉動着面前的白色茶盞,聽着雨聲出神。
“來咯”,雲汀拿着一些幹澀卷曲的茶葉,一個玻璃圓柱型茶杯過來了。
他看了江槐一眼,“又見到你了。”
江槐沖他笑了笑。
“老闆,這茶和茶具我這兒先給您們備着,一會兒真正的泡茶人過來了給你們沖泡。”
江槐目光看向前方,那位所謂的“泡茶人”此刻正在同那些阿姨們分享着烏鎮的美景。三言兩語之間,就給她們介紹了完整的旅遊攻略。
那群阿姨也是不差錢的,享受了這麼好的服務态度,又立馬揮手,“再給我來一斤上好的龍井。”
江槐看着人群還是有些厭倦,她問雲汀,“你們家老闆還得多久啊,我今兒找他還有别的事兒,消息也沒回。”
“這會兒潤之正忙呢,靠這個茶館為生,沒空看手機也正常。”
溫浔戳了戳江槐的胳膊,“你且等着,值得。”
可是江槐真的不懂“茶”,但看到溫浔這麼熱情又不好意思推诿,勉強點了點頭。
方潤之從前台拿了個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他身材纖細,但又不是那種幹瘦。江槐觀察到他提壺的手臂紋路分明,每每用力便會呈現一條緊實的弧線。
健身教練身上的肌肉是為了吸引看客的眼球而刻意為之的,而方潤之的線條是在生活所需下自然而然形成的。
他去後台淨了淨手,那起紙巾擦了擦往江槐這兒走。
“久等了。”
方潤之對溫浔講,又轉頭看了看江槐,“我剛剛忙完,才看消息,你先喝點茶,一會兒我們聊合同的事。”
江槐本想讓他快些,但不知為何還是吞了下去。
方潤之把搭在自己身上的毛巾疊好,放在了桌邊一角。
他緩慢地挑起那些卷曲成黃綠色螺旋狀的茶葉,對着江槐說,“這是前面的碧螺春,店裡一等一的貴貨,溫浔可真是舍得。”
“碧螺春”這個詞從小出現在影視劇裡,但是不陌生。但江槐卻不了解,它到底是什麼,屬于什麼茶,應該怎麼喝。
她略微尴尬地挑了挑頭發,“嗯。”
溫浔接過放在玻璃盞裡的茶葉,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嗯,果然隔年的茶更香,你今兒也是舍得了。”
江槐也湊過頭去看了看,那茶葉蜷曲地如同蜂蜜腿一般,上面還有清晰可見的毫毛。
方潤之拿起開水沖泡了一下江槐面前的青花瓷茶杯,然後用手感知了一下桌上早就備好的白開水的溫度。
“下九十了。”
說完他便在那款大的玻璃杯裡注滿了三分之二的水,随後投放進了所有茶葉。
拿着茶葉起初漂浮在水面上,随後快速下沉,在水溫的作用下舒展成碧綠的直線形。
江槐看着方潤之這套熟練的手法,能從他的動作裡感知到他對于泡茶這件事的認真之處。
方潤之輕輕地端起江槐面前的茶杯,緩慢地倒入七分,在白瓷的照映下,茶湯的淺綠色這才顯現出來。
一股天然不加修飾地香味傳入江槐的鼻子,在這潮濕的雨天,顯得更為清新。
“品茶先聞香。”
方潤之把茶湯端到了江槐鼻子底下,她配合地聞了聞。
俗話說茶清人心,江槐這會兒大腦也愈發清醒了。
“請品嘗。”
江槐喝了一口,沒有上次那款鐵觀音的澀口。出人意料的是,這款茶的口味很鮮香,像是包含了春天的萬物。除了葉子的香氣,還帶着花果香。
緩慢地吞下這口茶之後,江槐品到了嘴裡剩餘的回香。
這種回香不同于工業糖精的直白,它是經過淬煉和時間沉澱的,這種甘味持久清晰,讓江槐回味良久。
“感覺如何?”
“把我喝清醒了。”
江槐的心慢慢靜了下來,在這烏青色的天地裡,舒緩着呼吸着。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氣息之間,都沾染了萬物的氣息。
“為什麼我喝到的不僅僅是茶香?”
方潤之笑了笑。
江槐看他這樣子誤以為他在笑自己,“你笑什麼。”
“我在欣慰,一個原本不懂茶的人,卻喝懂了我的茶。”
溫浔慢慢品鑒着,“江槐,你讓他給你講講,今天這碧螺春,一般人他可不賣的。”
“碧螺春屬于綠茶,你喝的這不到一兩,花了溫浔三百大洋。”
江槐沒想到這一杯茶這麼貴重,轉頭看向溫浔。
溫浔拍了拍江槐的肩膀,示意她沒事。
“碧螺春是人工種植培育的,為了降低茶葉的苦澀度,采摘的都是嫩芽,成芽的時節春分到清明這段時間。”
江槐端起茶杯細緻地品鑒着,的确,每一片舒展的茶葉,都隻有鮮嫩的芽,不存在過多的餘葉。
“但嫩芽為什麼能有這麼濃郁的清香?”
溫浔見江槐慢慢上道了,便對方潤之說,“好好介紹,我去個洗手間。”
方潤之幹脆坐在了江槐身邊,“那是因為碧螺春同百花百果種植在一起,枝葉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