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喜慶,獨獨陳家上了白燈,裹了素衣,站在圍牆外還聽得見聲聲低泣。陳家做布料生意,在這金陵城也算是一等一的富商,前頭是布莊,後頭是家眷所居之地,宅子二進二出,還得算上下人進出的側門,連接廚房運泔水食材的小門。梅左心頭暗罵幾句,總不能上人家正門站着,打眼得緊,抱着四季劍悄無聲息地繞了圈陳家,最後上了主屋房頂,知道屋裡停了棺,俯下身子,朝院子打量。
“看出什麼了嗎?”
聲音陰氣森森的,梅左不耐煩,偏過頭看向趴在自己身側的人,壓着聲沒好氣地回:“看出來死人了。”
宋留聞言露出一口白牙,拿起手裡的面具晃了晃:“戴上,跟我走。”
不是什麼重地,自然不會有高手坐鎮,對二人來說想避開陳宅裡走動的人實在簡單,跟着宋留一路潛行,直至到了一扇門前才停下。
門上了鎖,梅左問:“就上個鎖?陳家沒下人來看着?”
宋留振腕,手裡捏了把鑰匙,開鎖開得輕車熟路:“忙着哭喪呢。”
梅左搖頭,說他不積口德,緊着宋留步子進了屋。
屋内盡是織好的布匹,左側屏風後放了摞着五個木箱,旁邊又放了書案,梅左僅憑目測,将屋内可見之處搜尋一番:“庫房?到底要我跟你來做什麼?”
宋留目不斜視直奔右角那唯一的光亮:“先跟我來。”
梅左咬緊牙跟了過去,才發現右角供着财神,聽見宋留輕笑出聲:“這陳滄浪還真是入鄉随俗。”說罷,雙指探至财神像後,随後地磚響動,梅左側頭借着燭光看到懸挂着的布匹緊貼的牆壁顯出道暗門:“看來是陳滄浪藏了寶貝,被你這個豺狼盯上了。”
兩人順着暗道往下走,庫房内再次安靜下來,暗門恢複原位,要不是庫門消失的鎖,就仿佛沒人來過。
暗道不長,空氣包裹着裡散不去的惡臭味和潮濕氣。
“打個火折子,前面是不是有道石門,”梅左歇了口氣疑道:“有水聲?”
“頭頂全是石蟲,一遇有溫度的光源便醒,還點火折子,醒過來兩隻撕你一塊肉,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石門前陳滄浪還挖了口池子,兩丈深,最底下有石門開關,你潛下去。”
“我潛下去。”梅左重複道,聞着那池子泛上來的腥臭味,乜斜着宋留溢出聲冷笑:“我可不幹,這池子裡是不是還有别的東西?”
宋留臉隐在昏黑中,像恍然想起:“哦,是,還有兩條蟒,不過已經死了。”
“知道的這麼清楚,是不是探了好幾次,惡心這池子水,所以叫我來?”
宋留便笑:“這有什麼,糞池你不是也失腳掉過嗎?”
“說了那是被人下了毒!”
“你欠我個人情,這樣,你下去,我們兩清。”
“少扯那些,我何時欠你人情了?”
“徐世和的牌子是不是我送的?消息是不是我說的?你家長公主掰掉太子一隻胳膊,有沒有我的效用?”宋留了然接着又道:“還是說一場虛鳳假凰,不算作你的人情?”
梅左臉色鐵青沒了聲響,摘下面具連同手裡的劍一同砸向宋留:“裡面的寶貝五五分賬。”
宋留兜過劍和面具,左手一揚:“請吧。”
兩丈深的水很快便能到底,梅左浸在水中,手掌貼着池底寸寸摸着,直到摸到處凸起,随着她的動作,上頭的石門應聲而起,梅左腳下一蹬破水而出,就見宋留躍起一個旋身進了石門。
梅左飛身一縱緊随其後,一張秀雅的臉比外頭陳滄浪的棺材硬:“裡頭要是沒東西,我就宰了你。”
宋留疾步踏入石室,石室不過八角亭大小,梅左跟進來:“有光?”
“夜明珠。”
梅左順着宋留指着的地方看去,果見一顆鹌鹑蛋大小的夜明珠懸在石頂。
“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我們在狄戎遇見的那個大盜。”
“哈丹巴爾?”梅左皺眉道。
“他當時要與我一番比試,看誰能盜出狄戎王印。”
“當年他盜出了大帳裡的王印以後,不就被王族的軍隊抓到,行了絞刑嗎?”
宋留灰白的臉在夜明珠的綠光映照下,血絡越發明顯,勾起一抹有氣無力地笑,更為滲人,直盯着梅左,眼珠晃動兩下:“你覺得他死了嗎?”
梅左頓時色變:“陳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