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犯心疾死的吧。”
這石室布陳簡單,看樣子不重要的物什都堆在邊緣,唯獨正中央有處台子,不知是放什麼的,梅左俯下身湊近台子嗅了嗅:“血的味道,看樣子有些時日了。”
宋留道:“好個狗鼻子。”話畢,盯着台子中央凹陷處若有所思。
梅左直起身,難得不與他嚼嘴:“你是不是知道東西被人拿走了。”
“應證猜測而已。”
梅左繞着台子轉了一圈,衣服仍滴着水,跟着她的步子滴了一地:“你就确定是王印?”
宋留道:“确定,又不确定。”
梅左同宋留相視:“如若不是我脾氣好,我身上這濕沉的衣服應當在你臉上。”
宋留退了一步,将四季劍和面具丢還她:“我确定的是陳滄浪有王印,這不确定的是石室裡放的王印是真是假。”
梅左道:“我看七分是假,三分是真。”
宋留笑問:“怎麼個解法?”
“三分真,”梅左應聲拿出藏在凹陷處的雕花機關木盒:“這被打開的機關盒子裝過王印是真。”
梅左将盒子扔回去接着道:“七分假,這裡面被拿走的王印是假。盜出了國之重器,還能保全自己性命越過國界,改名換姓到我楚國天子腳下成了個優哉遊哉的布商,哈丹巴爾怕不是自得到極緻,把王印放到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日日欣賞。”梅左望着宋留又笑:“對一個盜賊來說,這多輝煌的事,我看哈丹巴爾人死了,也得将這事刻在他棺材闆上。”
宋留瞬時止住要從他喉間奔湧而出的笑聲,伸手想拍拍梅左的肩,憶起她剛從臭池子裡出來及時收了手,直道:“我看你哪日做不成驸馬了,回來同我做個盜賊也是再合适不過的。”
“天下間最懂賊的人,自然是賊,做了三十多年大盜的人,也就最懂什麼地方最容易被竊,莫過于墓穴、寶庫以及這裝模作樣帶了機關的密室。”宋留四下走動,翻看了堆在旁邊的寶物,挑出件東西來:“就說這翠十八子手串,放到外頭值千兩白銀,更别說頭頂這顆夜明珠,也是個稀罕物,可這來的人統統視而不見,單拿走了個王印。”
梅左不顧宋留躲閃,一把将手串拿到手中,眯着眼把玩了一陣:“也就是說,竊印的人根本不是個慣賊,這玩意歸我了。”
“你不是說過你不當賊?”
梅左搖頭:“我幫了你忙,你先進的石門,先拿起的串子,所以這是你的盜的,後又給我做謝禮的東西,我不過是收了禮,何至于擔上賊名。”
“你這詭辯的勁當真适合做賊。”宋留複而又道:“那你覺得是誰隻想取這王印?”
梅左将手串戴到手腕上,抱着四季劍挂起笑臉:“取?好一個取,拿自家的東西當然說得上‘取’字的。”
宋留站起身往回走,隻聽咔嗒一聲,宋留聞聲臉色一變,眼見那石門快速下墜,急道:“不好,石門要關!快出去。”
兩人幾乎一個閃身就到了石門前,緊貼着地面蹿了出去,石門發出一聲悶響,梅左手腕泛起熱意,擡手一看翠十八子手串竟燃了起來,宋留手掌借力站起,看梅左脫手将手串甩進池子,一瞬間就聽見暗室蟲子窸窸窣窣的爬動聲,已是驚動了石蟲。
梅左耳翼微動那聲音聽的人頭皮發麻,她表情忽地難看起來,驚道:“這個聲音,它們會飛?”
宋留沉聲道:“别廢話沖出去。”
言落,梅左順勢戴上面具,腳下一動兩人在黑暗中滑出兩道殘影,宋留達到出口,按下開關,二人先後閃身出去,暗門迅速閉合,梅左吐了口氣,聽着裡頭石蟲撞擊暗門的聲響:“好了,跟你一趟走,什麼也沒撈着,反倒賠進去一身好衣裳。”
話音剛落,梅左腕上作痛,低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已被撕下道指甲蓋大小的口子來,她苦笑道:“便是做件善事了,賠了塊夜宵給它們。”
“快走,有人來。”
到底弄出了動靜,驚了半夜如廁的下人,手腳利落出了庫房,宋留将鎖挂上,捎帶把鑰匙插在鎖上。
梅左踩着廊柱飛身上房,不忘嘲他:“真是個有禮貌的盜賊。”
紅葉守到戌時方聽下人來報秦斯然已到府門前,忙吩咐道:“去将碳火燒旺些,熱水燒好沒有,這天太冷,殿下帶了一身寒氣,茶也端上來,傷剛養好,别又染了風寒。”
下人連連應下,急急忙忙去催去了。
青葉扶着秦斯然下了馬車,進了府門穿過連廊,回了夢泉閣,一邊讓青葉将鬥篷解下,一邊問遞茶過來的紅葉:“驸馬呢?”
紅葉同後邊的侍女招手,邊應道:“回殿下,驸馬爺吃了晚飯出門去了,說是去西市有事要辦。”侍奉在側的下人忙将漱盂端上來,秦斯然就着漱了口,侍女又将備好的手爐端上來,秦斯然方坐上榻休息,心下生奇:“可說辦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