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婚嫁并沒有影響這群為生計操勞的金陵百姓太久,喜慶熱鬧不過在幾日間就被洗刷幹淨。梅左在千字書院領了差,但依着規矩她可先休息幾日,這幾日梅左多次回葉家也沒能使李果松口見她一面。
這些日子秦斯然常常窩在書房,梅左也偶有幾次遇見有人登門便直奔書房,見此,她少有去打擾,大多時候都是在公主府閑晃,但是這長公主府再大,也架不住她轉悠,四下走動她連哪個牆角生了株翠草,哪棵樹上有鳥雀築巢都一清二楚。
公主府的下人一開始見自家驸馬爺瞎溜達還有些拘謹和慌亂,這位主無聊的狠了,跑進庖房樂呵呵地看廚子們的手藝也是常有的事,仙遊居那顆已有半百之齡的松樹也成了她常待的地方。府上的人被她這随性的做派鬧的不說雞飛狗跳,但也起了不少波瀾,傳到秦斯然那,秦斯然也隻笑着聽之任之。
久了,府裡的人也看明白了,遇上這主随着她去便是。
這一日府上的人正奇怪地嘀咕着怎麼沒見着梅左的身影,而處在議論中心的人早便在用完早膳後跟着秦斯然進了書房,現下,梅左正躺在書房裡擱置的軟塌上,臉上還覆着一本略微泛黃的書籍。
清輝透過門扉的縫隙鑽進屋裡,細碎的塵粒在光束裡浮動,一時間書房裡安靜的隻餘秦斯然翻閱信件時的輕微擦響,半晌,端坐在書案前的秦斯然放下手中的毛筆,輕巧地揉動酸疼的手腕,目光掠至右側躺在榻上安穩休憩的梅左,軒窗敞着,輝光盡數落在她欣長的身上,秦斯然目光繞了一圈,停在那本被梅左用來遮光的書籍上,情不自禁地動了動唇角,搖頭一笑。
恰在此時,傳來一聲低沉的叩門聲,秦斯然不由皺了皺眉,發覺梅左仍一動不動,松了口氣喚了聲進。
還好紅葉耳尖,好歹聽見了這屋裡微乎其微的應聲,将房門輕輕推開,擡眼看向身側的男子道,“齊大人稍等片刻。”話畢,舉步走進書房。
進了書房的紅葉餘光瞧見梅左卧在軟塌上有些許驚詫,随後不動聲色地走到秦斯然面前,應着秦斯然的眼神壓低的聲音,說道,“公主,齊大人來了。”
秦斯然微微颔首,示意将人請進來。
眼見齊禹大步走進,行了禮,“臣參見長公主。”
“齊大人不必多禮,快請起。”
待齊禹起身,秦斯然才道,“齊大人所為何事?”
齊禹聞言餘光似有若無地落在梅左身上,神色猶疑,“長公主,這......”
梅左不過閉眸小憩,睡得極淺,早便在紅葉來時醒了過來,此時聽這位所謂的齊大人猶豫的口吻,便知是要與秦斯然商讨些不便外人知曉的事。梅左頗為有眼見地拿下臉上的書籍,順勢起身打算離開,這背還未完全挺直,便聽見一聲,“阿左,歇着。”這話說的輕柔婉轉,落到人心裡讓人難生反駁之意。
齊禹同紅葉聞聲心底暗驚,餘光望去,梅左嘴角的笑意映入眼簾,随後便見梅左一聲不響瞌上眼眸複又躺了回去。與先前不同的是,梅左側過身背對着進門的兩人。
秦斯然見梅左躺下,面色松緩,徐徐道,“齊大人還請說吧。”
齊禹見秦斯然态度擺開,斟酌片刻,“回長公主,豐緒的事這幾日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得進行下一步了?”
秦斯然沉吟少許,“現下你先将豐緒買賣官位的消息抛出去,再等些時日就要舉行定課。到時父皇會出面考核四品以上的官員功績,那才是最好的機會。”
齊禹聞言眼前一亮,欣喜地疊聲應下。
梅左閉眸聽到這,便真的開始困倦起來,後頭秦斯然同齊禹的話像是隔了好遠才進了她的耳,嗡嗡一陣,她便徹底聽不見了,昏沉的進入夢鄉。
再醒來時,梅左發覺耳邊沒了聲響,睡眼惺忪地起身,茫然四顧對上秦斯然揶揄的笑時愣了愣神,一陣風從軒窗外吹來,絲絲冷意拂過,梅左總算清醒了幾分。秦斯然見梅左發髻散亂,心底一歎,繞過書案來到梅左面前,看着盤腿坐在軟塌上眼睛清亮,一瞬不移地盯着自己的梅左挽唇一笑,擡手捋順梅左的發,“阿左明日便要去千字書院了,雖說是個差職,但若阿左不願去,也是可以的,沒人能管。”
梅左忽地彎眼朝着秦斯然笑,像是一捧正在盛開的栀子花,幹淨純粹,“我們的長公主殿下這是教我玩忽職守?”
秦斯然知她調笑自己,卻也不惱,也跟着笑,“本宮準了的事,怎麼能叫玩忽職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