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嘴角幾乎微不可察地向上揚了一下,露出一絲極淡的、卻如同針尖般刺人的輕蔑笑意,打斷他道,語氣如同冬日結冰的湖面驟然裂開:“學什麼姐?我叫林雪!”聲音清脆,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氣,目光如同盤旋的鷹隼俯瞰着獵物,牢牢鎖定着他那副手足無措的局促身影。
彥宸喉頭困難地滾動了一下,隻能忙不疊地低聲應道:“是,是,林雪……學姐。這……這封信真的不是我寫的!我……我根本都不認識您啊……我這……我這純粹是助人為樂、互相幫助、拾金不昧……”他語無倫次,說話如同一個正在搖搖晃晃踩着鋼絲的人,每一句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拆除一顆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炸彈。額上的汗珠越發明顯,有幾顆甚至順着臉頰滑落,在陽光下折射出短暫而諷刺的小小虹光。
林雪的目光沉了下來,雙臂重新抱在胸前,姿态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語氣帶着審訊般的鋒芒:“那你說是誰寫的?”
彥宸聞言,仿佛溺水者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忙不疊地将信封翻轉過來,指着封面急切地說道:“這……這上面不是寫着嗎?”
可是,當他定睛一看,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那略顯粗糙的信封上,隻有‘林雪收’三個歪歪扭扭、如同孩童塗鴉般的大字,除此以外,幹幹淨淨,根本沒有任何署名的痕迹!
他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同瞬間墜入了冰窟。他聽見自己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聲自語,語氣如同一個在寒冷冬夜獨自趕路的旅人,絕望而疲憊:“這個王八蛋……敢送情書,居然連名字都不敢署?!”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更加令人憤怒的事情,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一聲帶着極度痛惜的低吼:“他還把我那麼精心設計、充滿藝術感的信封給換掉了?!暴殄天物啊!”聲音低沉如同胸腔裡擂響的悶鼓,帶着幾分無能為力的懊惱與深深的不甘。他緊緊攥着手中的信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白色,仿佛要将這場荒謬的、未遂的“代筆之禍”連同那封信一起捏碎。
林雪那原本淩冽的眼神緩和了些許,若有所思地、帶着幾分探究的意味,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大男孩,仿佛在剝開一顆堅硬果實的外殼,審視其内核。片刻後,她發出一聲極輕的冷笑,笑聲如同冰珠落入玉盤,清脆,卻帶着刺骨的寒意:“真的不是你寫的?”這句話聽似疑問,語氣卻仿佛退潮時的最後一波寒潮,帶着不容辯駁的威嚴與确信。目光如同最後一支離弦的利箭,再次穿透他的防禦,似乎要将他所有拙劣的僞裝撕得粉碎。然後輕巧而迅捷地一把拿過他手中的信箋,頓了頓,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嘲諷的弧度,聲音冷飕飕的,如同北風刮過光秃秃的原野:“不管是不是你,以後少玩這些無聊的把戲……”
話音未落,她便是一個利落的轉身,藕荷色的裙擺如同傍晚天邊翻卷的雲霞,帶起一陣香風。她的步伐依舊從容而優雅,如同夜空中劃過的流星,輕而易舉地分開了周圍那些看熱鬧的人群,頭也不回地、灑然而去,隻留下一片彌漫着尴尬與寂靜的餘韻。
圍觀的同學如同退去的潮水,迅速四散開來,隐約的哄笑聲如同碎石落入淺盤,斷斷續續,卻格外刺耳,漸行漸遠,消散在走廊的另一端。
彥宸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長長地、帶着劫後餘生般慶幸地吐出一口氣。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如同喝醉了酒的醉漢,踉踉跄跄地挨回教室,一屁股癱坐在自己的課桌旁,将額頭無力地抵在冰涼的桌沿上,半天才從牙縫裡憋出一句話來,語氣如同剛剛逃離了猛獸追捕的旅人:“可怕的女人……”聲音低啞得如同風中即将熄滅的殘燭,還帶着點驚魂未定的後怕與顫音,但眼底深處,卻又藏着一絲僥幸脫身的慶幸光芒。
而張甯,早已不知何時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着。手中的《漫步華爾街》依舊攤開,如同一扇等待開啟的、通往新世界的門。隻是她的目光,此刻卻如同春風拂過新生的柳梢,溫柔中帶着顯而易見的、忍俊不禁的柔光。
她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接上了彥宸那句感歎,發出一聲清脆的、帶着明顯笑意的冷哼。嘴角彎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語氣如同玉珠輕巧地落入銀盤:“愚蠢的男人!”
這聲音如同山澗清泉濺落在圓潤的石頭上,清亮悅耳,卻又毫不留情地裹挾着濃濃的戲谑,仿佛為這場由“代筆情書”引發的、略顯荒唐的風波,畫下了一個輕快而又意味深長的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