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邊，橘在那密不透風的海浪裡逐漸無力。賴以依存的瑪納與生氣被源源不斷地抽取，缺氧下該帶來的痛苦卻像是被屏蔽掉一樣。他隻覺得四肢逐漸松弛下來，甚至維持不住人形，最終變回了一團小小的火紅狐狸。

狐狸的眼睛開始冒出黑白的破碎光點，心髒正拼命地跳動想要一線生機，砰砰砰地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在死亡面前，無人能維持住體面。

他下意識地開始掙紮，可酸軟的四肢根本不聽使喚，他已然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

而黑色逐漸侵蝕視線，唯有溫暖的、窒息的感覺還殘留在身上，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然後，那溫暖的海浪驟然離去，空氣中的寒意刺激得他渾身發抖。

狐狸猛地睜開眼，淚水控制不住地溢出，随即開始大口呼吸，險些忘了該怎麼喘氣。

史萊姆若無其事地躺在他柔軟的皮毛上，對他止不住的痙攣熟視無睹一般。

他确實沒有手下留情。剛剛是真的讓橘一點點窒息乃至瀕死，隻是卡在HP即将歸零的瞬間給他灌了一瓶治療藥劑而已。

因而橘現在的身體仍能活蹦亂跳，但是精神上的刺激根本不是馬上就能緩解過來的。

可憐的狐狸倒在地上抽搐着，腦子裡還能聽到一個遙遠的聲音在慢吞吞地和他講話，溫和地教他該怎麼呼吸，便不自覺地将身心都交給對方擺布。

“對，就是這樣，吸氣、呼氣——”

心髒的跳動還很劇烈，但終于有了開始減緩的趨勢。

被對方控制着呼吸，以至于在那聲音停止的時候橘還沒有反應過來，差點被自己又憋到窒息。

這一片狼藉經過了很久才有了結果。

“你死過一次。”見他的神智開始緩慢恢複，史萊姆慢悠悠開口道，“現在開始你的命不再屬于你自己，而是屬于我。”

還有些癡呆的狐狸緩慢點頭。

“我要你不再局限于「族群」，凡事以自我為最優先級。”

那聲音慢條斯理，卻咬字清晰，将每個字都刻印進狐狸還混沌着的腦子裡。

江佑是不會打嘴炮或者說曉之以情的，他沒有說服一個人的自信。與其浪費口水絮絮叨叨一堆被人左耳進右耳出，倒不如直接上手來得更快些。

他敢有這樣的笃定也是因為剛剛獲得的新技能。

「習得技能·精神操控：在瀕死的瞬間一點點将對方崩潰的精神重新梳理起來，構建成你喜歡的形狀，這不是一件相當美妙的事情嗎？但被人戳破就會失效哦。」

這個技能明明比他所有的技能都要危險——！黃油還會有這種技能嗎？！

而現在，狐狸的狀态欄裡明晃晃地挂着一個「精神操控」，看這呆呆傻傻的樣子，江佑都有些不忍心了。他欲言又止了一會兒，才幹巴巴地補上了一句：“要愛自己。”

這句話真真切切地傳進了狐狸的耳裡。

江佑不知道的是，「精神操控」的有效範圍隻有第一句話。

橘卧在地上，夜風溫柔地吹動他漂亮的皮毛，耳邊是樹梢沙沙作響和些許蟲子振翅的聲音，渾身的肌肉還有些無力，卻讓他感到舒适。

腦子裡什麼都不再思考，幾乎回歸到了最為純真的時刻。

“……我會的。”

見橘答應得幹脆，感覺應該是沒有問題了，江佑也松了口氣，随後便一頭紮進毛絨絨的海洋裡：“不過現在先什麼都不要想，讓我躺一下！”

他饞這狐狸毛已經饞很久了！

而他話語裡的興奮不似作僞，感覺到背上的史萊姆正來回打滾，讓趴伏着的狐狸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種感覺也不壞。

正如神使所說，他已經死過了一次，那樣的話接下來按照神使的話去做應該也不壞。

在夜風之中，狐狸前爪交疊抵在下巴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

諾蘭蒂亞，劍術學院會議室。

“還沒有找到他們嗎？”奧蘭有些焦急地詢問道，将視線投到圓桌對面一身軍裝打扮的人，“隻是一天而已，怎麼會就找不到了？”

軍裝打扮的男人聳了聳肩：“拉夫拉爾的瑪納濃度幾乎壓住了所有氣息，現場也辨認不出來什麼魔物的腳印，我們也束手無策。”

痕迹不是沒有，但實在是太抽象了。

什麼魔物是三隻圓形的腳印？

“而且不是也讓魔法協會的去找了嗎？沒找到嗎？”

矛頭被丢向會議桌一頭坐着的人。對方的面容隐在漆黑夜幕布料之下，也不知道有沒有在意他們說的話。魔法協會的會長隻撐着下巴發着呆，嘴角一直勾起。

“别擔心，一切都會正常推進的。”

他的嗓音平和，分明是格外年輕的人說出的話卻帶着不符的慈祥感。

“接下來……”

他的手指富有節奏地點着桌面，長長拖着尾音，似乎在思考着。

咚、咚，咚。

聲音停止了。

“劍送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