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天朝神威豈是你這個七品知縣做得主的!”簡忻直擊事件關鍵:“馮塔耶仍在領事館?”
“馮塔耶……已被紅衣教的壯士打死。”
簡忻面色更加嚴峻,冰寒目光越過甄幼直,對跟丁道:“統統退下。”
跟丁們身後便是領事館的射程範圍,萬萬後退不得,隻得生生往紅衣教徒的圈子裡擠。跟着一陣搶奪地盤的騷亂,惹得台上聖女又一次妙目停駐,映入眼簾的是聲色俱厲的俊美青年和躬身聽訓的知縣大人。
這青年原是個大官?看在最近同官府友好合作的情份上,聖女大度原諒了異教徒的不敬,裝模作樣繼續着法事。右手緩緩抽出淨瓶内的柳枝,向四方揮灑。
柳枝墜下的水珠揚起一鍊美妙弧線,細細霧霰觸碰到每個人的面龐,哪怕離高台最遠的教徒,也能清晰感受滋潤心田的清涼。
接受完甘霖洗禮,衆人齊齊山呼:“聖女賜福,得成仙體。誅妖除魔,義不容辭!”
簡忻頂着沸騰人聲,蚊蚋般聲音準确無誤傳送到甄幼直耳中:“甄大人膽壯啊,竟然吊着修女神父的殘缺屍體在城牆上當點綴!你生怕洋人小看了陸清官府的雷霆神威,穿着官服,親自帶領衙役跟丁攻打領事館。甄幼直,你說說看,你還敢幹點什麼讓我驚爆眼球的新鮮事兒,還想惹出多大的亂子!”
甄幼直低着頭,脖子卻梗出隐約的倔強:“下官不知城頭吊挂洋人屍首,應是洋人作惡,民聲怨沸,守城兵勇私自行為。圍攻領事館,皆因洋人扣押了總督府派來調解的兩名軍弁,當衆淩辱毆打。下官屢次索人,馮塔耶态度惡劣,非但不予理睬,還槍擊下官。下官别無他法,隻得武力營救。”
簡忻冷笑:“甄大人不知投鼠忌器的道理麼?你不顧人質安全,武力攻打領事館,幾分在于救人,又幾分出于報複呢?”
甄幼直默然不語,脖子悄悄放低一個角度。
簡忻移開目光,瞧着全身心沐浴在誅妖激情中的紅衣教衆,厲聲道:“甄大人,解釋解釋那二十一條人命把。有什麼,說什麼,千萬别加我不想聽的作料。”
甄幼直深知上司為人精明行事淩厲,如同他的絕代姿容,凡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會留下“由表及裡”的深刻印象。便不敢掩飾,一五一十說出事情的來龍去脈。
早在兩月前,直隸地區發生多起兒童失蹤綁架案。湊巧的是,陸清縣城内,教堂開辦的育嬰堂因為瘟疫,死了三四十個孩子。屍體兩三人一棺,極為潦草的埋到城外的墳場,之後被野狗刨出齧咬,五官不全,胸腹皆爛,慘不忍睹。謠言遂起:教堂裡的神父修女将拐騙來的孩子挖眼剖心熬制藥材。一時群情激昂,士紳集會,書院停課,反洋情緒高漲。
前幾日,民衆當場抓獲某人販,扭送縣衙。經審訊,人販供出為天主教堂的司事指使。衙役帶人販去教堂指認,卻未發現人販口供中的證物。返回縣衙後,憤怒的民衆繼續包圍教堂,和神職人員發生口角,擲石互毆。當晚,聞訊趕來的紅衣教衆源源不斷進入陸清縣城,企圖燒毀教堂,被甄幼直及時制止。
第二天一早,西聯領事馮塔耶懼怕民衆聲勢,先後兩次找到直隸總督顔重厚,要求其出兵鎮壓。顔重厚痛快答應了馮塔耶的要求,派出兩名護衛前去調解。結果可想而知,那兩名護衛木頭人似的在教堂前戳了一會兒,便回領事館複命走人。
聽到這,簡忻暗暗嗤笑:總督大人真是老奸巨猾,知道洋人的要求既不能不滿足,也不能全滿足,一前一後僅派兩人“出兵鎮壓”,這種事虧他想的出幹的出。
馮塔耶見狀大怒,當即扣押了兩名護衛。其中一人趁洋人不備,逃至領事館門口,被馮塔耶追上踢翻在地,用馬鞭抽打,并抓着他的頭發一路拖行。外面民衆怒不可遏,紛紛和他扭打在一處。不料馮塔耶力大無窮,身手極佳,揮拳打傷民衆多人,狂吼誰不服上來送死。
喊了沒幾句,正趕上甄幼直帶人前往領事館交涉。馮盛怒之下,二話不說拔槍射擊,打傷甄的跟丁。雙方短兵相接,大打出手,領事館駐軍火力明顯強勁,又重傷幾名示威民衆。便在一團混亂的時候,路阡陌橫空出世,一刀結果了嚣張跋扈的西人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