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過來就是——我失敗了,他的秘密還留存着。至少我們當中還有人的情況下,他還被好好地保護着。那件東西還在那裡,你要是活着看到了,派人去取。”常年在軍情處生涯的提摩西,實在看不下去阿爾瓦低下的效率,親自換算出來。
“大人,您,您算得真快。”阿爾瓦張大嘴,驚訝得可以在嘴裡塞進拳頭。他顯然沒有意料到提摩西竟然是行家裡手,實際上在暗影行者的生涯中,要交換各種情報,自然也少不了密語和換算。
“這不算什麼,”提摩西說,“更重要的是,他留下這信息,是給誰看。”
“我想是,這個人。大人。”阿爾瓦指着圓盤上唯一亮着的白寶石說,“下面的地址不太清晰,總是模模糊糊的,好像在移動。或許他正在往這裡來。”
從背後忽然傳來一陣異響,聲音是從痛苦神殿的院子裡傳來的。和其他地方不同,痛苦女神的神殿庭院不鋪地磚,泥土暴露在外,下面層層疊疊地埋着各種動物的屍體。阿爾瓦回頭去看,在搖曳的火炬光芒之下,中間有一塊泥土不斷地往上拱。這詭異的景象讓他頭皮發麻,心髒如同擂鼓,冒犯地抓着軍情處統領的手臂,雙眼無法從地面挪開。
突然,一隻腐爛的手臂沖破泥土的阻礙,從地獄深淵回到人間。小臂上的肌肉布滿蟲咬的孔洞,黏糊糊的液體混合着濕漉漉的泥土往下掉。枯瘦的手指如同鷹爪,奮力地在半空中胡亂且徒勞無功地抓撓。
充滿調谑意味的寒風吹過,吹熄了火把,隻剩下在庭院周邊種下的蘑菇,發出瑩瑩的幽光。手臂開始有節奏地揮動,四周寂靜無聲,隻有脆弱的骨骼咯咯直響,回應着阿爾瓦愈發快速的呼吸。
整個過程并不長,但阿爾瓦卻感覺好像過了一個世紀。在最後做了幾個手勢之後,手臂伸出食指指向遠方。
并沒有感覺到任何惡意的提摩西站在那裡靜觀其變,那些手勢他認識,在不能說話的情況下,暗影行者也會常用手勢。這些手勢是由苦修教派的教士們創造,他們每天吃一餐,住在岩洞裡,修道的生活裡,甚至不說話。經過多年的演變,這一套手勢幾乎成為一套完整的語言。
手勢是在說——背叛者還沒死,他欺騙了我們。不要讓他拿到,去那裡。
火炬重新亮起,手臂消失不見。
“應該是魔法幻境。”阿爾瓦揉着胸口,似乎還心緒未平,“現在要怎麼辦?大人。”
提摩西緊皺着眉頭,剛剛那手臂指着的方向,正是加聖斯通城的公墓。
“你肚子餓不餓?”提摩西問。
“啊?”阿爾瓦這才想起來,他們晚上還沒吃過東西。他本想搖頭,肚子卻發出讓他尴尬的咕噜聲。
到哈裡大飯店,喬納森已經在此等候。簡單的晚餐之後,兩名統領坐到壁爐旁,用他聽不清的音量低聲交談。
壁爐的火光映照着他們的臉,喬納森低着頭,将雙腿伸向爐火。提摩西靠着扶手,身體盡量向着他傾斜。他們同齡,喬納森卻看上去比提摩西要年輕一些,或許是因為提摩西總是皺眉的緣故。他們一樣高,提摩西卻比喬納森要壯上一圈。阿爾瓦毫不懷疑,那肌肉糾結的身體和同樣糾結的疤痕,讓他扮個久經沙場的老兵都不是問題。
一想到提摩西,阿爾瓦就忍不住想起來他的體溫。這近兩個星期以來的夜夜相擁,按理說他們的關系應該是十分親近的,然而此刻阿爾瓦卻發現,一直以來,他都離自己無比遙遠。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現在的這種情況,隻是這位統領的任性和一時興起罷了。
在這些天和李嘉圖的接觸當中,李嘉圖不止一次地對他說過:“你不能相信統領,我是說,你不要相信提摩西。”還有一句讓阿爾瓦十分在意的話,就是李嘉圖告訴他:“提摩西是不是經常和自己說話?他服用鎮靜和抑制痛苦的藥物很久了,藥物侵蝕了他理智,讓他的性情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或許會治好他。但你不能相信一個被藥物控制的人。”
我應該相信誰?阿爾瓦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