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線,雜念盡消。
裴蘭頓繃緊了神經,感官敏銳度一刹飙升到頂。
-
戰鬥本能是後滾閃避。
他離曼甯有大約五個身位,離背後的長桌還不到兩個。正面繳槍的苦頭他這學期吃夠了,而如果撤退、側翻、墊桌一滾,及時躲入掩體後方,起碼能躲過第一發子彈,再掏槍反擊,和曼甯賭一半對狙的生存率,但是……
一半?
真能有一半的概率狙赢嗎?
上回他直面曼甯的槍口,兩米,高速移動靶,依然被穩、準、狠地崩了三個洞。
電光石火間,本能與理性激烈對撞,在裴蘭頓腦中迸出了一發閃耀的火花,零點幾秒内冷卻,化作極其強烈的直覺——
不能後撤!
唯一的活路就是想辦法讓曼甯的槍脫手,可五個身位……距離太遠了。
就那麼一念遲疑,曼甯已經飛快旋身,槍口擡到了夾地45度的位置,隻要再擡高一點點,水平彈道鎖定,裴蘭頓就會像先前那樣落入必死的無解局。
而屍體是拿不到S的。
-
前進,後退,都勝過傻站着等死。裴蘭頓心一橫,大步急襲前沖,盯準曼甯持槍的手,左腳一蹬地,右腿屈膝、擡高、繃直腳背,利落地掃了一發旋踢!
砰!
這一聲既是槍響,也是撞擊。教具槍應聲橫飛出去,就在脫手瞬間,一枚子彈出膛,徑直射向了裴蘭頓!
-
他的運氣實在好得離奇。曼甯瞄準的是心髒,旋踢卻恰巧帶動了身體偏轉,子彈有驚無險地擦過胸膛,在後方爆開了一大團紅霧。
空落落的白牆上,隻有一簇彈痕。
裴蘭頓反應過來這代表着什麼,當即大喜過望:在他之前,還沒人成功躲過這一槍。
他是第一個!
然而樂極生悲,正是這分心去看彈落點的四分之一秒,害他收腿也晚了四分之一秒,被曼甯懸空截扣腳踝,一記手刀,直劈膝窩!裴蘭頓笑容正蕩漾,冷不防就膝蓋帶大腿、大腿帶軀幹,全身慘遭掀翻,臉沖下趴在了地上。
“……”
追悔莫及。
一個破彈落點而已,到底有什麼好欣賞的?
-
“策略正确,反應敏銳,動作标準,距離估算無誤,非常優秀的一次槍械防禦。最後稍有分心,扣一分,有異議嗎?”
“……沒有。”
裴蘭頓趴着回答。
不如你先仁慈地松個手吧,教官。給點面子,文森特看着呢。
他感覺自己像極了一條被漁夫扛肩拖行的倒黴大魚:手臂伏地,左腿折跪,勉強撐住上半身,剛旋踢完的右腿則高高擡在空中,滑稽得不忍直視。
“起來吧。”
曼甯報完分,解放了他的腳腕。
裴蘭頓一個鯉魚打挺,躍起站得筆直,沖曼甯泰然一笑,神色輕松,假裝什麼丢人現眼的都沒發生過。曼甯卻隻是注視着他,不苟言笑的慎肅一下将他拽回了考試氛圍中。
還沒考完!
危險氣息驟升,裴蘭頓莫名地汗毛倒豎,餘光往下一瞥,就見曼甯的手伸向了左腰——那是警棍袋的位置!
不妙。
他緊急避退,曼甯恰在同一秒突進,抽棍一揮,隻聽“咔咔咔”三聲清脆的彈響,伸縮警棍破空掃出一道橫弧,過程中一節甩開至三節。最終定格時,指向裴蘭頓腰際的,已是一根長達六十厘米的直棍。
鈍器考核!
裴蘭頓急促地小口喘着氣。
剛才要是沒及時後撤,自己早被一棍子掄飛了。
-
他當然也帶了警棍,就扣在右腰3點鐘方向,理論上最順手的位置。此時絲滑一抽,正待甩開,曼甯突然橫掃變縱劈,一棍子迎頭砸下!
正臉遭襲,隻能被迫以短棍格擋。
從此,裴蘭頓再也沒逮到過一次展棍的機會。
單節長度的殘缺警棍,迎上三節長度的完全态警棍,二十厘米對陣六十厘米,裴蘭頓從第一擊起就落了下風,被曼甯單方面壓着打,疲于防守,無暇進攻,又始終缺了那見縫插針的一秒鐘将警棍甩開。
就差一秒。
一步慢,步步慢。
疾風驟雨的攻勢之下,裴蘭頓終于反應過來為什麼曼甯明明和他一樣慣用右手,警棍卻收在了腰帶左側——隻有這樣,抽棍與甩棍才能在一個動作内完成,出手即進攻,一秒也不浪費。
哪怕雙方同時行動,曼甯依然能領先這至關重要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