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教學樓,一層,南走廊。
這裡關押着二十二(減一)頭絕望的待宰羔羊,死期将至,誰也沒心情說話。求生欲尚存的,比如切菲妮,選擇活絡筋骨,提前進入備戰狀态;求生欲蕩然無存的,比如芬奇,選擇抱着垃圾桶四十五度憂傷。
學号是羔羊們的耳标,依次将他們一隻隻拖進屠宰間,再一隻隻剔光了血肉送出來,彈孔、割痕與打擊點遍及全身,臉色無不慘白。
裴蘭頓為每個人都掐了表。
考試時長短則一分半,長則兩分鐘,扣掉一頭一尾的入場準備和離場複位,嚴格意義上的格鬥環節平均隻有……四十秒。
雷厲風行。
四個月的揮汗如雨,濃縮成四十秒的極限肢體反應,萬一出了纰漏,連補救都來不及。自己真的能保證正常發揮,從曼甯手中拿走S嗎?
裴蘭頓忽然沒那麼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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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朋狗友小團體中,芬奇不幸學号最靠前,被迫身先士卒。裴蘭頓目送他兩股戰戰地進去,以為最久一分半就能出來,沒想到兩分半過去了,大門依然緊閉着。
然後是三分鐘。
四分鐘。
到了第五分鐘,連最遲鈍的格裡夫都發覺不對勁了,盯着門闆問:“人呢,怎麼還不出來?裡面在幹什麼?”
“收屍吧。”切菲妮聳了聳肩,“都說殺人容易收屍難。再等等,多給教官一點時間拖地。”
格裡夫:“你對芬奇太沒信心了。”
“文,森,特。”裴蘭頓在旁邊陰恻恻一笑,“也可能在給文森特收屍。”
格裡夫:“這就屬于信心過度了。”
裴蘭頓不以為然地“哼”了聲,抱臂倚牆,鄙夷地說道:“未必不可能。兔子急了也咬人,芬奇又已經弱到了觸底反彈的境界,一旦爆種,我相信他完全有希望吊錘文森特——區區助教,本質上不還是個菜雞麼。”
正聊着,門開了。
一縷幽魂飄蕩而出,腳步虛浮,雙目失神,氣息奄奄,汗淌得比融雪期瀑布還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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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格裡夫趕忙搭了把手。
這是一個善良卻錯誤的決定。芬奇抓住格裡夫的手,柔若無骨地借勢一撲,右頰枕上了格裡夫的胸膛,整個人呈30度角依偎着不動了。
格裡夫傻了。
這時但凡後退一步,芬奇都會囫囵拍在地上,他隻好獻身當床闆。
“文森特這麼兇殘?”切菲妮驚詫極了。
“……不。”
芬奇慘淡地笑了,臉上喜悲交加。他蹭了蹭格裡夫的衣襟,近似夢遊地呢喃:“我以前怎麼會懷疑他是人工智能呢?多溫柔的一個Omega啊,又寬容,又仁慈,還……”
“你選了曼甯?!”衆人大為震撼。
“我……”
芬奇張了張嘴,表情錯愕,仿佛剛反應過來自己五分鐘前做了個多麼了不得的決定。
片刻,他才撿回了少許散佚的記憶:“我、我沒想過及格,選他隻是為了死得幹脆點……可他太耐心了,怎麼都不肯放棄我,非要把及格分喂我嘴裡,給了我五次機會。然後,我就被同一把斧頭劈死了五次。”
“他現在一定比我還絕望。”芬奇懊悔萬分,痛苦得以頭搶胸,“我将會成為他教學生涯一塊醜陋的裡程碑,記錄着他不堪回首的失敗。”
“幫個忙!”
格裡夫和芬奇隻隔了一個學号,該準備進場了,火速扶肩一推,把正在碎碎念的芬奇平行轉移到了切菲妮胸上。
芬奇半路換床,還是富有彈性的柔軟大床,便幸福地拱了拱:“謝謝妮妮。”
切菲妮:“……”
她看向裴蘭頓,裴蘭頓立馬警覺地後撤一大步:“别,我學号在你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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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到裴蘭頓推門而入時,切菲妮正在以一串華麗的假動作,試圖把芬奇重新挂回已經考完了試的格裡夫身上。格裡夫堅決不從,一邊閃避一邊逃竄,圍着垃圾桶靈活繞柱。
裴蘭頓見到曼甯,禮貌地點頭緻意:“教……”
咣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