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藥味酷烈,濃過一架剛迸完十米彈鍊的重機槍。
兩個Alpha坐在桌旁,彼此對峙,似有一束藍紫色電弧沿着視線“滋滋”流動。
本來就是勢不兩立的情敵,當着曼甯的面才收起獠牙,配合着裝個人樣,這會兒曼甯不在,誰都懶得再裝。要是打一架能定輸赢,桌子早掀了。
“賜教。”
文森特皮笑肉不笑。
我倒要看看狗嘴裡吐得出什麼象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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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泰然道:“障礙杆不高,目測也就一米上下,你的馬卻連續拒跳了兩次,原因是怯懦——兩次都是。”
文森特不以為意地笑了:“貝尼天性膽小,我盡力了。”
“它的怯懦來源于你。”
裴蘭頓直截了當,沒給他留顔面。
文森特瞬間黑了臉。
“每次接近起跳點,你都會有意無意地看一眼地面。”裴蘭頓解釋,“幅度很輕微,但馬是一種低生态位獵物,情緒敏感,這樣的重心變動足以讓它察覺出你的不自信,以為杆邊存在未知的危險,失去對地形的掌控,最終拒跳。”
“而你之所以頻繁看向地面,是因為你對杆高、杆距和路徑都不熟悉,為了求個安心,不得不借助目光确認,這說明……如你所言,的确很久沒來了。”
他每講一句,文森特捏茶杯的手就添一分力道,差點捏得爆碎。
裴蘭頓往椅背上一靠,繼續說道:“我猜得再武斷一點,你不光很少來馬場,最近幾周連健身房都沒怎麼去吧?”
文森特:“……”
“你偶爾需要靠拉内缰保持平衡,代表核心肌群衰退,無缰狀态下穩不住身體重心,這是體能訓練偷懶的後果——我猜對了嗎,‘大忙人’海金斯少爺?”
裴蘭頓語氣刻薄,還故意挑了挑眉梢。
很顯然,文森特不是預定了今天練馬才順帶約他在這裡會面,而是為了這次會面,才臨時起意決定練馬。
膚淺透頂的炫耀。
你們聯邦的貴族就這麼沒底蘊嗎?
“我建議你健身房跑勤快一點。”他冷冷地說,“身為格鬥課助教,以這種體能上陣,不覺得愧對曼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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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很擅長騎術?”
文森特盯着他,懷疑地摩挲起了下巴。
裴蘭頓回之以灑落的笑容:“當然,我從四歲就開始騎馬了。”
“一個普通會計師的兒子?”
“不可以麼?”
裴蘭頓淡定反問。
果然,為了穩操勝券,文森特連他的家庭背景都探了底——雖然是僞造的。
當初攆他來聯邦時,威爾茨公爵指派了一對本地夫妻監視他,名義上是父母,實質上是獄卒。兩人一個當會計,一個開街邊小店,他的人設就成了工薪階級二代,平民得不能再平民,文森特起疑心也正常。
但他裴蘭頓最擅長什麼?
留後手。
他笑了笑,端起杯子安然喝了口水,答得氣定神閑:“再往前查一查,你就會發現我們家不是聖貝倫本地人。搬來之前,我們住在南方。”
“南方?”
“薩多斯郡。”裴蘭頓說,“我們在那兒有一座牧場……哦,抱歉,不夠準确,是在别人的牧場幫傭,和這兒很像。”
他環顧一周,流露出少許懷念的神色,佯裝陷入了回憶。
“我們養了不少賽馬和障礙馬,大多都是客人寄存的。從四歲起,我就學着幫忙喂養、洗刷、打蹄鐵了。到了十來歲,還要學着放風,一匹一匹地騎出去遛。像這樣的障礙場,要負責搭杆、整地。馬主人來了,還要負責備馬。不謙虛地說,很少有人的馬背經驗能比我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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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文森特一聲低笑,攥杯的手立刻松開了。
原來如此。
區區馬夫而已。
你不會羨慕一個以侍馬為生的馬夫擁有精湛的騎術,就像你不會羨慕一枚指南針擁有正确辨識方向的能力——同一項技藝,用作消遣與用作謀生,根本是天壤之别。
哪怕裴蘭頓把騎術練到了登峰造極,又怎麼樣?當騎術遠遜于他的客人駕臨享樂,他還不是隻能卑躬屈膝,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
人形工具罷了。
打消疑慮的同時,文森特也失去了和裴蘭頓談論騎術的興趣。
一來,他赢得不費吹灰之力,算是不戰而勝;
二來……他讨厭極了裴蘭頓說出牧場幫傭經曆時,那種不卑不亢、乃至有些愉悅的态度,似乎此刻坐在同一張桌子兩端,牽馬人就真的獲得了和他平等交談的資格。
不。
永遠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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