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傘送了個寂寞,人反倒淋成了落湯雞,曼甯的消失之謎也找不着頭緒。裴蘭頓被挫敗感360度無死角包圍,羞惱之下,很不争氣地嘴了一句空椅子洩憤:
“你是防水,還是會飛啊?!”
無人應答。
質問聲孤獨地在封閉空間内巡回了一圈,聽着格外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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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蘭頓沮喪地往長椅上一坐,杵着傘,絞盡腦汁思索。須臾,臉色蓦地一白。
他想到了一種糟糕透頂的可能性。
下完逐客令後,倘若曼甯真的坐了片刻才走,确實避免不了在路上和他打照面,可如果那句“我一個人再坐會兒”隻是托辭呢?
明明是一起來的,卻對他的表現大失所望,不願再一起回去,于是先将他攆走,自己後腳打了個時間差也離開了。他回宿舍拿傘的那一分鐘,曼甯剛好經過西校門,所以……就錯過了。
一身熱血霎時涼得徹骨。
他當然不願相信,可除此之外,竟找不出第二種能說通的解釋。若非專程回來送一趟傘,他恐怕永遠發現不了這個秘密,也永遠不會知道今天的自己有多讓曼甯心灰意冷。
千辛萬苦才攢夠好感度,兌換了一次周末約會,一刻鐘功夫,又給揮霍殆盡了。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怎麼就他吃撐了也沒長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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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擱在腿邊的手忽而一顫。
這椅子……
裴蘭頓面色微變。
指腹用力按住椅面,分辨觸感,接着又往前蹿了一厘米,更加用力地按住,眉頭越皺越緊。最後索性張開五指,用整片手掌覆住椅面,急躁地四處亂摸。
是溫熱的。
這樣凄風冷雨的天氣,此刻尚有餘溫,說明……一分鐘前曼甯還坐在這把椅子上!
裴蘭頓的思維先是僵滞了半秒鐘,然後整個人觸電般彈跳起來,下意識左右張望,警覺地環視這座融入了陰影的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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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燈亮了。
六支素色方形吊燈投下一屋子暖光,淡黃色,溫度在視覺上立刻擡升了一截。
隻見曼甯站在門邊,正玩味地望着他,一臉忍笑快要忍出内傷的模樣。在曼甯身旁是一隻小型置物櫃,櫃門半開,裡面整齊擺放着蠟燭、經卷和牧師袍,還挂着一把傳統格子紋樣的長柄傘。
裴蘭頓目瞪口呆。
很明顯,教堂備了應急傘。
看這場面,曼甯應該是正準備走人,還沒來得及取傘,自己就氣勢洶洶地殺了進來,和曼甯擦肩而過,并進行了一番精彩的小醜表演。
裴蘭頓咽了下口水:“……教官。”
曼甯微笑着緻意,故作惋惜:“很遺憾,不防水,也不會飛。”
裴蘭頓:“……”
他第一次知道人臉紅的速度可以這麼快。假如現在往耳後夾一根體溫計,汞柱将會一飛沖天,再“啪”地炸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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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曼甯是不可能配合他演什麼浪漫偶像劇,給他機會扮演霸總的,一意孤行地把曼甯想象成那種踮着腳尖、在屋檐下翹首以盼、等Alpha舉傘來接的Omega小可憐,就隻有一個下場——
裴蘭頓盯着置物櫃:“那我們現在……”
曼甯點點頭:“有三把傘了。”
裴蘭頓咽喉一陣緊巴:“資源……呃,很充裕。”
也太尴尬了。
浪漫是細雨纏綿,兩個人共撐一把傘,而不是大雨傾盆,兩個人研究怎麼分三把傘——救命,他到底為什麼非要回來?!
但凡換個站位,現在是他離門更近,早一咬牙一閉眼逃出十裡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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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肩一沉,溫暖的白圍巾搭在了上頭。
曼甯來到裴蘭頓跟前,神色透着幾分無奈:“才叫你别淋到雨。”
裴蘭頓:“……?”
見他舉止猶豫,舍不得用髒兮兮的手去碰幹淨的羊絨布,曼甯索性一把抓起圍巾,往他腦袋上蒙頭一罩:“擦。”
“謝謝。”
裴蘭頓受寵若驚,将圍巾小心撥下來,籠在頸側,一邊擦,一邊暗暗嗅聞。
曼甯繞去窗前觀察了一番雨勢,回頭瞧見裴蘭頓那幾乎濕成了半透明的襯衣,便問:“中午有安排嗎?”
“沒有!”
裴蘭頓一下來了精神,肩膀提振,眼眸锃锃放光:但很餓,要約飯嗎?
曼甯隻是笑了笑:“那我們不急着走,先在這兒避避雨,等風小了再一起回去。”
哦,不約飯啊。
肩膀應聲又耷拉下來。
然而轉念一想,吃飯和避雨不都是獨處麼,他難道還差那一份聯邦士官标準餐?何況吃個飯,最多半小時也就散了,避雨卻全憑天意。運氣好的話,說不準能雙雙在這兒困一下午。
裴蘭頓喜上眉梢,忙不疊使勁點頭,表示唯命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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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甯就近尋了把長椅,靠着臨窗那一側的椅背,時而瞥一眼窗外。
雲團不見薄,天色不見亮,等雨的時光索然無味。他将袖口回推了一兩寸,漫不經心地托着手腕輕輕揉壓,偶然一擡眸,就見裴蘭頓正在欲言又止地偷瞄他。
“怎麼了?”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