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蘭頓伸手撓了撓頭發:“教官,你剛才……沒生氣嗎?”
曼甯奇怪道:“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
裴蘭頓順口答了個起手式,半路戛然而止,警敏地主動掐滅了話題:“算了,我不說,免得給你提供生氣的靈感。”
曼甯:“……”
坦白講,他眼下就找到了一點“生氣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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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不到三十秒,刺撓的目光又一次紮在了身上。曼甯再度擡眸,裴蘭頓躲閃不及,隻好硬着頭皮追問:“那……既然沒生氣,你為什麼趕我一個人先回去?”
曼甯皺眉道:“我說了,怕你淋雨。”
裴蘭頓反手一指櫃子:“有傘。”
曼甯:“不夠大。”
裴蘭頓:“……?”
曼甯:“兩個人撐的話。”
裴蘭頓正要反駁,心說怎麼可能不夠大,仔細一回想,立馬讪讪閉了嘴:他腦補的撐傘場景一直是“親密接觸”級别,不摟着也得貼着,但以目前他和曼甯的進展,一把普通尺寸長柄傘,确實很難保證他既不淋雨又不喪命。
等等,仍有疑點。
裴蘭頓扯了扯自己的濕襯衣,當庭抗辯:“可我還是淋了雨。”
“這也怨我?不是你自找的嗎?”曼甯都快氣笑了,“正常人出門兩秒鐘遇到下暴雨,掉頭就回來了。隻有你,反其道行之,拔腳就往雨裡沖,跑得還飛快,喊都喊不住。”
裴蘭頓的唇角劇烈抽動了一下。
是這樣的……嗎?
二人沉默對視,一秒、兩秒、三秒……某種名為“要不還是别聊了吧”的尴尬漸漸彌漫開來。
實際上,裴蘭頓心底還剩最後一個疑問,但他及時(且明智地)放棄了——不必問了,曼甯之所以決定從下周起不再去哨塔,也跟他沒關系。
純粹就是天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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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情逐客令”成了“傘不夠大”,裴蘭頓如釋重負,一身輕松,當場就想哼一支快樂的慶祝小曲。理性勸他留心着點當前的氛圍,别浪過了,可惜表情管理從來不是他的強項。
曼甯一怔:“你笑什麼?”
“對不起。”
裴蘭頓一臉歡悅地道歉,大腦徹底放棄了對面部神經的管控。
兩個人進行了一場雞同鴨講的混亂交流,最終以裴蘭頓扶着額頭逃去教堂另一端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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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教堂連對角線都拉不開二十米,逃離效果聊勝于無。
裴蘭頓一張臉還沒降溫,熱騰騰地燒着,不好意思急着回頭找曼甯,隻好以龜速兜了一圈,心不在焉地欣賞這裡為數不多的陳設,目光卻被一線引力牽着,總忍不住瞟向窗畔。
宗教破古董哪比得上曼甯好看?
他幹脆卡了個視野死角,明目張膽地打量曼甯。
真的很……俊俏。
曼甯靠坐在椅背上,近似吧台凳的高度,人會自然擺出一種單腿伸展的閑适坐姿,相當顯身段,尤其是窄腰和長腿。
他稍稍含胸,雙手收在身前,隻是一個摩挲手腕的習慣性動作,卻有着虔誠禱告的儀态。
圍巾摘了,修長的脖頸露出來,裴蘭頓從前在課上見過一回的銀鍊子仍然戴着,經由淺凹的鎖骨垂入,消隐在領口處,裴蘭頓那戀戀不舍的黏乎視線便也斷在了領口處。
想再多看幾寸。
想知道鍊子末端究竟系着怎樣一枚吊墜,要多漂亮,才配日夜枕在曼甯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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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絨布攏在肩頭,捂住了襯衣的濕氣,幾分潮悶,幾分燥熱。
裴蘭頓一下下勾撥着圍巾流蘇,某種熟悉的欲念又不合時宜地濃郁起來。他慌忙挪開視線,四下張望,卻猛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風雨飄搖的小教堂,昏黃的暖光。吊燈,長椅,十字架,牧師講壇,格子圓拱窗。
他和曼甯……開了一張新圖。
夢裡的那種。
放眼望去,就沒有哪裡是不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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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裴蘭頓絕望地揉了揉眉心。
也不是為自己開脫,說實話,他真不算什麼恬不知恥的人。剛聽過曼甯已故雙親的往事,再一場暴雨澆得濕透,褲·裆都是涼飕飕的。欲念聚得快,散得更快。
但他非常了解自己貪婪的潛意識。
這樣無人打擾的暧昧氛圍,不好好溫存一場,簡直暴殄天物。哪怕他當下心如止水,到了夢裡,必然也是克制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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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安靜坐在窗前、對此還一無所知的曼甯,擡手敬了個軍禮,将屬于明早的愧疚預先支付一半。
抱歉,教官。
我……
我又準備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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