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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一臉的生無可戀,曼甯便輕快地跟他撞了一下肩,以眼神給予安慰。等裴蘭頓堵夠了心,開始努力吞咽“軍令不可違”的現實,曼甯才彎了彎眉眼:
“開玩笑的。”
裴蘭頓:“……”
Alpha用力一推欄杆,憤而走人。
曼甯目送他消失在塔牆後,心中默數了十秒,氣定神閑地轉過頭,看向另一側——果然,裴蘭頓沒下垂梯,闆着臉繞塔一圈,又乖乖回來了。
“教官,你心胸真的……不太開闊。”
Alpha冷哼了一聲,抱臂往原處一靠,依舊親密地蹭着曼甯的毛衣,仿佛離開得稍久些,哨塔上就會冒出第三個人來搶地盤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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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會嫌棄嗎?”裴蘭頓繼續追讨答案。
曼甯笑着歎了口氣,感到頭疼。
得糾正一下。
這個Alpha不光戰術理解出了問題,還有點執拗。
“一支标準狙擊小隊不是三位狙擊手構成的,一支标準爆破小隊也不是五位爆破手構成的,還有偵查、調度、計算、支援……幾個人的編組,通常就有幾個角色,各司其職,沒有誰是多餘的,更談不上嫌棄誰。同樣的,我的突擊小隊,也不該由兩個‘我’構成。”
曼甯看着他,很是耐心地說:“作戰不是一項數值簡單疊加的遊戲,别太拘泥于‘實力’這樣的籠統概念,明白嗎?”
“明白。”
裴蘭頓點點頭,表面乖順,心裡卻念叨:
又上課。
改當我的全科教官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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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哈斯汀那一次……”曼甯說,“如果他沒有失誤,我們執行常規雙人戰術,一樣是能通過考核的——這麼點事記五年,也太鑽牛角尖了。我确實更擅長單兵行動,也更信任自己,隻不過,在任何情況下,身邊有一個可靠的同伴,總好過一個人孤軍奮戰。”
“那麼,我有資格成為那個‘同伴’嗎?”
裴蘭頓立刻問道。
問完以後一想,自己軍齡才倆月,新生兒包着紙尿褲打擂台,步子跨得未免大了點,就緊急打了個補丁:“我是指,學完明年的清掃課以後,或者畢業以後?”
曼甯:“唔。”
這問題問的,思路清奇,非先知不能回答。
他回顧了一番裴蘭頓迄今為止的表現,下了個還算客觀的結論:“你很有天賦,各方面都是。等熬過了薩穆中校的魔鬼訓練,你一定會成為很多人的首選搭檔。”
“這個‘很多人’,也包括你嗎?”
裴蘭頓望着他,一雙眼眸黑亮而銳利,像巡獵中的夜枭,盯得人心慌。
曼甯避開了對視。
他不喜歡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逼問,因而生出了一絲抗拒的情緒:“非得是我嗎?”
“為什麼不能是你?”
“因為……這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裴蘭頓一撐欄杆,整個人“嚯”地站直了,“怎麼會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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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個頭原本就高,接近一米九,又寬肩直背的,剛才弓着腰,溫馴地伏低了小半截,體格才顯得沒那麼魁梧。現在不收着了,加之離得近,簡直像一團投在牆上的巨影,Alpha天生的壓迫感呼之欲出,還帶着少許黑暗的、難以名狀的攻擊性。
他是無害的,格鬥術也還生澀,實力上暫時不足以構成威脅。
曼甯深知這兩點。
卻還是本能地握緊了欄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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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這麼認為。”裴蘭頓沉聲道。
自從聽了哈斯汀上尉的故事,他腦内總是頻頻閃過一個畫面——和曼甯并肩作戰,時刻為彼此警戒背後的畫面。
教官,我想要的不隻是今晚這樣,在甯谧的首都遠郊,在被哨崗層層圍住的山野間、月光下,講一個幼稚的笑話逗你開心。
我想在槍林彈雨下守護你。
如果哪天你去了前線,我卻不能成為你身旁那個“可靠的同伴”,為你拉升存活幾率,那我所謂的愛,才是真的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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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我知道現在談這個還太早,我隻是一個初學者,一個新手、菜雞、小屁孩兒,能力跟不上野心,沒資格向你争取什麼,但我有超乎你想象的成長速度,比野草還快。等過幾年,我各科都讀完了,考核也通過了,未必就沒機會成為你的同伴……”
“沒機會的不是你。”曼甯淡淡打斷了他。
裴蘭頓一愣。
他不懂這話的意思。
片刻,曼甯擡眸看向他,因為身高差的緣故,下巴稍稍擡起,帶了點仰視的角度。那張臉依然很平靜,眉目間是一貫厭世的淡漠,可不知為什麼,裴蘭頓心一揪,竟覺得他有幾分可憐。
想抱在懷裡親一親的那種可憐。
“是我,裴蘭頓。”曼甯說,“沒機會的那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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