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猶如置身現場,當面被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誰也不敢大聲喘氣。
芬奇“咚”地一敲茶幾,打破了沉寂:“這都不叫暗戀,什麼才叫暗戀?根本已經等于公開表白了——明戀!”
“明戀!”
“下周就給我辦婚禮!”
“法芙納大草坪,墨菲中将證婚,全校觀禮!”
圍坐的一圈人紛紛起哄。
一支華芙甜筒怼到了裴蘭頓臉上,假裝自己是一支話筒。芬奇拿肘尖捅了捅他,使了個眼色,暗示他打配合:“來,現在可以發表感想了。怎麼樣,站不站我們雙教官CP?”
“……站。”
裴蘭頓花了五秒鐘,兇巴巴地擠出了一個字,周身殺氣四溢。
芬奇鈍感力滿級,渾然不察。
CP黨麾下又召入一員大将,士氣更上一層樓,他樂不可支,轉頭挑釁起了先前認為“隻是出于正義感”的羅格:“連裴蘭頓都看出端倪了,你們友情黨還打算負隅頑抗嗎?”
“好吧,算我不解風情。”
羅格歎了口氣,舉白旗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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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遊詩人唱誦完畢,猛灌一大杯白桃汁,開始未雨綢缪下一代。
“假設,我是說假設啊,曼甯教官真有傳說中的什麼原始直覺、感知力天賦,那麼,你們看,結婚以後,等他們生了孩子,99%以上的概率會是個非常健康的Alpha小寶寶——泊思腺體的精子篩選功能,生理課都學過吧?”
衆人齊齊點頭。
“這個孩子能繼承天賦!”托比安一下抓住了重點,興奮道,“他倆基因都不錯,這麼一混,再繼承點感知力天賦,生出來的豈不是下一代将帥之材?要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多生幾個,那我們聯邦……”
他話說一半,突然噤了聲。
頭皮像被針尖紮了一下,輕猝如冬日的靜電,痛感微弱,卻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某種嗜血的大型猛獸正藏于暗處盯梢他,随時準備撲上來,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莫名的危機感籠罩全身,吓直了一頭姜黃卷毛。
托比安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下去了。他困惑地摸了摸耳後,左右張望——休息室明亮軒敞,鬧哄哄的,能有什麼危險?
視線遊過小半圈,落在吟遊詩人身上,對方流露出了和他同樣的茫然之色。
視線又遊過小半圈,落在裴蘭頓身上:“你……”
“我去吧台坐。”
裴蘭頓霍然起身,撞亂一排膝蓋,匆匆離開了沙發區。
“……呃。”
托比安沒能找到危機感的源頭,甩了甩腦袋,權當剛才的毛骨悚然是一種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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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淡青色果汁孤零零地擺在吧台上,長久無人問津。
裴蘭頓正煩躁着,懶得動手再調一杯,見有現成的,端起來就喝了一口,然後臉色驟變,一邊狂嗆一邊把剩下的全倒了。
有病吧,誰會往果汁裡撒香茅?
滿嘴的洗衣粉味。
諸事不順,他隻好找了個空杯子,鏟入一大勺碎冰,注滿水,揀了隻檸檬一刀切作兩半,開始徒手榨檸檬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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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那頭還在興高采烈地聊。
話題一日千裡,從暗戀飛躍到生娃,兩個班已然聊出了一派聯姻的架勢。八卦聲字字錐心,無孔不入地往裴蘭頓耳朵裡鑽,躲到了吧台也不得清淨。
“要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多生幾個……”
剛才托比安這話一出口,仿佛一匙冒着焦煙的滾油潑向了裴蘭頓的臉。他心率失速、呼吸迫促、腎上腺素飙升,攻擊欲強烈到無以複加,隻想撲過去結結實實地賞對方一拳頭,再罵一句“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磕CP就磕CP,非得磕出個孩子來算怎麼回事?
簡直有病!
幸好理性的弦還沒崩斷,尚存一線,堪堪擋在了前方,沒讓他當衆失态。
等冷靜下來,裴蘭頓靠在吧台邊一琢磨,忽然心虛得如坐針氈——“幻想讓曼甯懷孕”這種事,誰幹的能有他多?
天底下最沒資格指責别人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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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裴蘭頓真的厭惡極了Alpha這沒道理可講的獸性占有欲:一廂情願,一點即炸,還特别雙重标準。
自己觊觎,卻不容許他人觊觎;
自己垂涎,卻不容許他人垂涎;
自己寡廉鮮恥,徹夜旖夢,什麼不堪入目的都演了一遍,卻不容許他人生出哪怕一絲绯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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