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暫時合着眼睛沒動作。
來人走路很輕,刻意悄悄的,但步子虛,不像接受過軍事訓練。
“将軍睡着了嗎?”
聲音柔和,是個女人。
而後,一隻溫軟的手掌自楚霜睡衣領口往裡探。
楚霜眉頭輕壓,蓦地睜眼,扯住對方手腕順勢往懷裡帶——
随着“哎呀”一聲驚呼,二人身位迅速對調,女人被他壓在床上。
驚恐自女人眼中劃過,變成了笑:“吓着将軍了?我來陪陪你。”
她很年輕漂亮,晶亮亮的大眼睛裡沒有世俗氣。
楚霜目光掃過姑娘的手臂。
現實世界是不存在弱不禁風、卻能一招要人性命的粉紅殺手的。經過特訓的人,再如何纖瘦、小巧,也能從肌肉線條看出差别。
楚霜把對方拉起來:“傷到了嗎?”
剛才在宴會廳,星聯的幾位就想安排下半場,他借醉遁了,人家八成以為他道貌岸然,不好意思。
姑娘笑着搖頭:“打斷将軍的清夢,我補償你吧。”
話很露骨。
“現在讓你回去很沒面子吧?你就睡在這得了,”楚霜揣口袋往另外的房間溜達,“隻不過呢,我剛才喝多了,估計不怎麼行,萬一在你面前露怯,我就沒面子了。”
他關門前,沖對方禮貌性地笑了下。
姑娘站在原地難以置信地看他,突然幾步沖過來,用纖細的指頭擋在門邊:“我也是瑪爾斯人,将軍跟我說說家鄉的變化好不好?”
楚霜歪頭看她,不理會她是否别有用心:“如果你樂意,我可以帶你回去親眼看看。明早你告訴我答案。”
然後他趁對方一怔的當口關了門。
姑娘好半天才回神,站在門前低下頭,苦澀又溫和地笑了。
楚霜沒有随口忽悠的意思。他跟星聯要個無足輕重的人很容易,但他笃信對方不會因為陌生人的輕易承諾,而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迹。
他上床,很快把這事翻篇。
藥力的副作用發揮到峰值,他一時睡不着就很難迅速入睡,隻得躺在床上捱着,胡思亂想起蘇信昭的視頻通話。
整個晚上都鬧鬧哄哄的,他分心好幾用,現在細想覺得對方話裡有話。
蘇信昭提到的林氏是瑪爾斯排得上号的商業集團,現在的掌舵人叫林砺,這人曾因為兒子林楷跟他結下過天大的過節。來時匆忙,居然忽略了林楷和蘇信昭是同期同學。
楚霜看着窗外的人造星河出神,連片的璀璨閃爍美得不真實,光與影總有難以割席的交彙點,好像事情的表層下總還藏着暗流。
他越想越不放心,臨時改主意,給随行少将發消息:點兩個中隊,明天随我護送貝爾蒂絲王妃先行。
誠如楚霜所想,因為議和,帝國和星聯或許迎來了多年不遇的甯靜,也或許它是黎明來臨前的至暗時刻。
駐瑪爾斯大使團的名單已經發送給卡納斯女王過目了。
女王在夜色最濃時倒了一杯酒,看向遠方的功勳碑,它在暗夜裡發着光,像直刺天空的戰矛。
“女士,李謹仁博士在會客區,請求見面。”智能管家的聲音讓女王回神。
卡納斯看時間,現在是淩晨四點半:“讓他進來吧。”
片刻後,李博士急急可可進門行禮:“女士,我太唐突了,但事情緊急……”
卡納斯拿起晶瑩的玻璃酒樽:“喝一杯嗎博士,你看上去很疲憊。慢慢說,是未知生物研究出了什麼問題嗎?”她給對方倒半杯威士忌。
李謹仁接過杯子端着,一臉凝重:“女士,那位的腦波有蘇醒迹象,您看是否要讓他繼續沉睡?”
卡納斯女士向來優雅,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禁深吸一口氣。
李謹仁博士所言的“那位”是艾登親王,他曾去星聯潛伏,也曾攝政、輔佐卡納斯女士的兄長為王,二十多年前,他和先王在戰争中一死一重傷。此後,帝國用最先進的修複技術幫他續命,可不知哪裡不對,他不死不活躺了二十幾年。
“女士,現在議和關鍵時期,艾登親王是變數,要不還是……”
卡納斯擡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她小口喝酒,半杯威士忌喝完,笑容才又盈滿了臉:“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國研院的極密醫療室。
卡納斯女士凝視着睡眠艙内的艾登親王。
他在惡戰裡撿回一條命,半邊臉毀了,另外半邊依舊英俊。
“楚上将身上的絕密實驗,不能讓他知道,雖然當初陰差陽錯都是因為他……”卡納斯聲音淡得像冰,“凝血障礙的原因找到了沒有,除了緩解到底能不能根治?”
李謹仁一時想說“他其實多少知道”,話到嘴邊覺得不合适。
“未知生物是意外之喜,它們好像是地核變化的産物,但樣本太少,”他回答,“我已經把生物的生存特性告訴楚上将了,他為了自己也會盡力去找的。”
女王點頭,打開睡眠艙,她的指尖觸及親王完美無瑕的半邊臉龐,另一隻手按下一旁的神經元刺激命令。
親王眉心瞬間收緊,他想睜開眼睛,但還少了些力氣。
“早安,我親愛的王叔。”卡納斯的紅唇觸碰在攝政王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