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匣子沒被找到有兩個原因,一是有人别有用心,這人可能藏在軍中,且能操縱無人勘察設備,那麼這人是誰?二是有未知力量操縱一切,比如粘液的歸屬者,如果黑匣子在這時被找到不是巧合,那就是……陰謀論。”
“接着說。”楚霜有點意外,他發現這孩子異常有條理。
蘇信昭指着監控左上角的航拍全局圖:“咱們所在的領航艦看似在中軍,但其實已經被你孤立了,一旦發生問題,護衛艦群可以及時救護、也可以進攻,你擔心黑匣子突然出現有詐對嗎?”
楚霜眯了眯眼睛,他現在對艦群的排布算不得複雜,但也絕不簡單。
“你通陣法?”
蘇信昭自豪:“我是超星級的星際榮耀玩家,這點路數還是看得明白的。”
星際榮耀是款戰略遊戲。
楚霜笑笑沒說話,對方說得大差不差,隻不過陰謀詭調的猜測無憑無據。
統領全局第六感固然重要,卻不能隻靠第六感。
“你……我看你對羅立仁挺不客氣的,怎麼對網上那些說你的人那麼放任?”蘇信昭又問。
楚霜腦子沒在,語調像自言自語:“那些又不是敵人……”
蘇信昭暗自一哂,再次蓋戳這貨是個傻白甜:往往不是敵人,刺你的刀才最利。
他心裡湧起股情愫,分不出是嘲笑還是唏噓。
楚霜随手端杯喝水,發現杯子已經空了。
小蘇眼力價兒暴漲,趕快搶了智能管家的活兒,親手給他“老闆”倒溫水。
楚霜品出其中丁點刻意讨好的意味,突然問:“你之前說‘将相本無種,英雄不問寒門處’,這是從哪聽來的?”
“是……章廷跟我說的,”蘇信昭回答,“他出身也不好,照樣能給别人光和暖。”
章廷是送給他漫畫書的朋友。
楚霜“唔”了一句,仰回進工作椅。
他在意那句話,那字字句句都是烙鐵燙在心頭的傷疤。楚霜哥兒仨,如果弟弟楚螭還活着,該跟蘇信昭年紀相仿。
那句話是小楚螭正兒八經跟楚霜說過的,再沒多久,小孩兒就沒了。
楚霜從蘇信昭嘴裡聽到這話恍如隔世。他想過:這或是星聯設下的圈套?
可後來客觀判斷,楚螭說這話時是私人小場合,星聯需要多麼處心積慮,才能在浩如星海的過往中挖出這話來針對他?
放在小說裡可以,現實世界做到這地步,太難、且沒必要。
更甚,楚霜更相信客觀證據。
他不止一次對蘇信昭做背調,結果表明,小蘇和星聯貴族半點關系沒有。
越是相處,他越在蘇信昭身上看到久違的愣頭青模樣,愛說大人話、想做大人事,希望得到認可。像當年的自己,也像楚螭。
于是他對少年的殺心經過個把月的沉澱,被事實磨得不剩什麼。鐵石心腸被少年人手背上的疤揉去棱角,化成一片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柔軟,摻進他深埋心底的執念裡,釀成一杯苦酒。
在疲憊的瞬間,楚霜感性占上風,他偷偷盼望在未來的某天,苦酒有回甘:能不能把來不及給弟弟的好勻出萬分之一給眼前的少年;能不能對他稍微好一點……
而強把疲憊撣盡,楚霜又迅速變成堅如隕鐵的将軍,冷水澆頭地告誡自己,這想法很危險。
艦橋裡很安靜,一時沒人說話了。
監控裡,外勘依舊有條不紊。
可往往,安逸是個美麗的廢物,一觸就碎。
楚霜前一秒出神,後一秒驟然繃直身子——分屏監控的某一區域起了混亂。
畫面沒有聲音,炮火啞然炸開連片怒而綻放的瑰麗花朵。
楚霜聯通情報中心:“什麼情況!”
對面顯然也看見了:“指令長,中控沒有收到任何信号。”
就在這時,已經熱火朝天幹架的沖鋒一中隊沖天發射一枚冷藍色信号炮。
這表示通訊信号受阻!
楚霜迅速将航拍鏡頭拉近,發現全隊正對着空氣打得來勁,好像敵人無形無實,是個幽靈。
如果不是近來一系列事件都詭異,楚霜甚至懷疑一隊集體偷吃菌子中毒了。
他收回目光,凜聲吩咐:“啟用人工傳訊,通知沖鋒一隊更換應急聯絡波段,二、三中隊即刻支援!”
星航軍是作戰部隊,軍令下達,通訊機甲一飛沖天,在煙黑的天幕裡劃道高亮的尾線。
消息很快傳回來:一中隊遭遇未知生物,所有通訊波段都不穩定。
楚霜目不轉睛,看作戰現場。
一隊正在用小口徑粒子炮攻擊,炮火偶爾像打在塑料薄膜上,确實有個看不見的東西在于一隊纏鬥。
楚霜腦海裡閃出個大膽的猜測,這玩意八成會通過光折射隐身:“把熒光劑混進霰彈裡,說不定能讓妖孽現原形!”
可禍不單行,愈亂越亂,分屏監控裡又一片區域亂套。
是實驗艙。
警報驟響:“滴滴滴滴——”
高頻且急促,催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