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閃電裂空、湮滅,再到林鶴歸消失,發生如電光石火前後不過幾瞬。
江照流手上剛掐完訣,空中就傳來一道聲音:
“多謝諸位照顧門下徒生,鶴歸還有急事,他師尊先帶人回去了。”
當即意識到來者身份,江照流渾身一震,頭擡到一半又壓了下去,不動聲色地深呼吸。
在場知道林鶴歸背景的彼此換過眼神,把霧隐山跟仰行連上了線。
孟廣白大大松了一口氣,同剛放下“斷歲”的宋時道:“是仰兄,那就沒什麼大事了。”
宋時沒在意他對自己師叔的稱呼——孟廣白慣跟人稱兄道弟的,再說仰行知道也不在意——他見是仰行來心也放下大半,擡手便把刀一收。他身後幾丈開外,祝爾小聲安撫着受了激正不住沖天上白雲呲牙磨爪的金子,阿全給他擦額角細密的冷汗。
江照流及時平靜下來恢複常态,維持好秩序安撫好在場修士,語氣淡定素質良好地将封榜禮繼續主持下去。
還好分發獎物本就是封榜禮最後一個流程,剩下的便隻是些感謝緻辭。
孟廣白正給自己揉着手,左耳進右耳出地安靜聽着蘭華大比的感謝名單,忽然頭也不擡地問:“诶,宋兄,你說我能學點什麼武功?”
宋時看了他一眼,孟廣白還是沒擡頭。
宋時抱着刀沉吟片刻,認真道:“或許,飛針。”
孟廣白終于把手掌心抽着的筋揉開了。他長舒一口氣,笑道:“也是,多謝宋兄。”接着聲音低下去喃喃道:“是該學點。”
孟廣白很快重拾活力,搭上宋時一側肩又開始唠。
“小鶴歸肯定跟仰兄回霧隐山,宋兄你過幾日回學宮還是回霧隐山啊?”
宋時想了想:“我明日走,先回去見師尊。”
“行吧,我過兩日再回西郡,順道看看小鶴歸,沒準還能碰上。”
封榜禮順……正式結束,宋時和孟廣白順着人流往外走。
宋時回曲水别院,孟廣白去望夷醫館。
兩人站在路口,宋時道:“我明日把鶴歸行李收拾出來給你。”
孟廣白點點頭,朝宋時比了個西郡手勢。
意思是沒問題。
·
中京,皇宮,勤政殿。
内侍進殿低聲向皇上禀報司天監内晴日霹靂陣陣,似有異象,皇帝當場失手摔了雜書,抛下一幹議事大臣急匆匆擺駕司天監。
皇帝甫一登上觀星樓便看見侍人口中“挨雷”的國師站在南窗前看檐角搖晃輕響着的銅鈴。
季煊似乎隐約聞到些血腥味,有些緊張地喊:“國師午安。”
陵渑道人依舊是一身玄袍,白發披在肩上,略長衣擺拖到地上層層堆疊。
季煊沒看出國師哪裡受了傷。
陵渑道人沒回頭,背對着季煊輕聲道:“陛下怎麼來了?”
他語氣和平日沒什麼兩樣:“這會兒陛下應當還在勤政殿議事才對。”
季煊莫名覺得國師有些陌生,揪着衣袖嗫嚅道:“朕聽……小德子說國師這兒青天白日落了雷,擔心國師,來看看。”
陵渑道人輕歎了口氣,轉過半身看皇帝:“司天監無礙,陛下應當注意勤政殿的事才是。”
他唇色有些蒼白,眼睑下緣兩點朱痣亮得有些突兀,襯得面容暗淡了幾分。
但國師背光站着,季煊看不太清,隻見他臉上還帶着微笑,又變成自己熟悉的那個樣子。
季煊一下放松下來,走近幾步朝國師小聲抱怨:“朕不想去,他們吵得朕書都看不了。”
陵渑道人卻将手背朝外一推,平淡道:“陛下。”
他沒讓皇帝走過來。
季煊被他攔下,瞪眼鼓氣跟國師僵持幾息,還是服了軟。
“朕知道了,”他拖着聲音蔫哒哒的,“朕現在就回去。”
季煊匆匆地來,不情不願地離開。
陵渑道人遠遠看着季煊出了司天監。庭中椿木枝桠輕輕搖曳。
幾刻鐘前。
陵渑道人看着書冊,使屬半跪椅前回禀。
“……東南郡上品鲛珠減少,但庫存尚且充裕;鲛郡之路已确定五成;南郡仙盟蘭華大比結束,榜首亞魁師出同門,非五派之人……”
使屬說完,低眉垂首等陵渑道人開口下令。
“告訴南郡那邊繼續,陣墨吾自有分寸;三年内探清鲛郡入口;将仙盟各家如今的主事人與下任主事重新整理一份……”陵渑道人吩咐完,終于将目光從書卷上移開,看向使屬,“百年之期将至,你們做得很好。”
使屬感受到落到身上的目光,抿唇極力克制着擡頭的沖動,語氣虔誠而狂熱:“侍奉大人是我等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