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歸環顧四周，摸出一枚銅闆來。他捏着銅闆閉目定心，一擲，然後向銅闆所指的方向走去。

林鶴歸覺得自己在滿目靈器中穿梭了約有兩炷香時間，走得身體微微發熱，後頸滲出些汗來，眼睛都看花了卻依舊沒看見合眼緣的靈劍。

林鶴歸駐足，不禁懷疑起自己擲銅闆的水平來。

他抿了抿唇，再次合目，神識鋪開到極緻。

每個人的神識與每件靈器都有獨特的波動頻率，波動相性越高，神識在靈器中的流轉就越流暢，靈器的使用就越徹底，能與神識産生共鳴的靈器更是能放大法訣的作用。

雖說既合眼緣又有共鳴的靈劍才叫本命劍，但若是一時找不到，先找把相性高的靈劍也未嘗不可。

林鶴歸心中剛劃過這個念頭，神識感知卻驟然與什麼産生了共鳴。他猛地睜眼轉身，朝一個方向看去。

林鶴歸耳畔傳來細細的嗡鳴聲。

這陣嗡鳴太攝心魄，林鶴歸聽得後背一陣陣發麻。

他聽懂了。

這把劍在催促，在對他說“快來”。

那股預感愈發強烈，林鶴歸心緒翻湧不再停留，朝着共鳴處飛身掠去，甚至還用上了迷空步障。

然後在一把劍前站定。

與其他和劍鞘一上一下并排橫放着的劍不同，眼前這把劍沒有劍鞘，孤零零劍鋒朝下懸在空中。劍柄深黑，質地細密油潤，暗金護手連吞口沿上整齊細緻地刻了十二弧紋，弧紋間嵌有細膩而流暢的紋飾；雪亮劍身比尋常劍要窄，寬約二指，锷部光素薄如蟬翼；劍脊左右對稱開着淺淺兩道血槽，血槽中密密錾刻着金紋。

林鶴歸注視着這把微微顫動的劍，耳畔傳來潮水遼遠而悠長的轟響，有一道低沉的聲音說：

“光陰。”

刹那間潮漲潮落，花開花謝，寒來暑往，鬥轉星移。時間銳鳴呼嘯着壓縮成一線，穿過往來所有景象，穿過林鶴歸，釘在劍身上。

萬境一瞬中。

劍的震動越來越明顯，像是在掙脫什麼束縛。

林鶴歸後頸灼然發燙卻渾然不覺，還怔愣伸出手，然後握住劍柄。

掌心湧入熱流，他定定站着，雙目微合發絲後揚，氣息節節攀升。

無形漩渦出現在林鶴歸天靈上空，器閣中所有靈器都微微震顫起來。

·

作為“開境者”，江照流率先感受到芥子境内傳出的波動。他先是心中一緊，繼而有些意外地看向蘭華冊。在場包括祝東風在内的幾位小乘、大乘期也察覺到什麼。

徐青濤凝神片刻後眉頭一挑，同趙長弓撫掌笑道：“好小子，竟是直接凝丹了。”

趙長弓也不禁咋舌：“這是挑了什麼靈器還是妙藥？”

這小子，前不久才入的破障吧。

孟廣白和宋時還不能隔着芥子境分辨出這是什麼波動，但見江照流、祝東風幾位前輩都沒什麼動作，有的面上還帶上了訝然和欣賞，也隻好暫且按捺下心中緊張，等林鶴歸出境。

就在此時，林鶴歸的身形出現在蘭華冊前，手中執劍，頭發微亂，氣息還有些不穩。

他還有些失神，但很快便調整回來，還隔着幾丈遠給孟廣白和宋時作了個小手勢。

林鶴歸初入凝丹期，氣息尚控制不住，當即引起衆人一陣騷動。

江照流看林鶴歸全須全尾的徹底放下心，笑道：“看來林道友選到了合适的靈器，恭喜。”

林鶴歸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克制的微笑：“多謝江城主……”

話音未落，晴天白日裡突然炸開一道閃電，伴着浩然雷鳴直沖林鶴歸劈來。

驚呼聲四起，江照流、趙長弓、孟廣白、宋時等人遽然色變。

江照流剛朝林鶴歸方向打出一道護體真氣，祝東風祭出的護體靈器才飛至林鶴歸身前，這道閃電卻在半空中湮滅了。

江照流臉色緊繃。有人當着他面對蘭華大比的榜首下手，這是公然挑釁，是在砸九昭城乃至仙盟的門面。

他看向林鶴歸，林鶴歸卻僵仰着頭，胸前執劍的手還在發顫。

林鶴歸有一瞬間直面了那道電光，電光中真氣洶湧如海陰森跗骨，直沖神識，但下一瞬便被什麼招式化解了。

那招式有幾分熟悉。

林鶴歸心念電轉，即将抓住那個答案。

是……！

他身子忽然一輕，手腳耷拉着，被人揪着後領提了起來。

林鶴歸扭頭，與他腦中剛蹦出的答案對上視線。

“師尊！”林鶴歸驚喜道，心中不安盡數消融。

仰行“嗯”了聲，由着林鶴歸在手上撲騰，右手掐訣如影，朝上與朝北偏西處虛空分别打出一記。

被人提手上也沒礙着林鶴歸高興：“師尊，我本命劍！”

仰行左手捏着林鶴歸衣領一掂，偏頭看他，無奈道：“你啊，真有本事。”

林鶴歸擡了擡劍想給仰行看，忽然發現自己的腳跟地面已經隔了數百尺距離了。

仰行朝蘭華冊所在廣場上說完話，順便低頭看林鶴歸手中細劍一眼，随意“嗯”了聲。林鶴歸聽不出他是否滿意。

然後林鶴歸就看着他師尊借他手中劍縱向一劃，抓着自己便進了半空劃開的縫隙中。

林鶴歸一時有點發懵：“诶诶，師尊，封榜禮……？！”

高空中人影皆不見了，隻落下仰行一句話：“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