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鶴歸來霧隐山時,江懷微已拜入霧隐山十二年,早早下山遊曆去了。兩人沒見上面。
之後某日江懷微回山,發現霧隐山院裡多了個耍木劍的娃娃。
她本就不善言辭,雖說不是沒接觸過孩子,但那畢竟都不算她的小輩。于是江懷微在前院站半天,愣是沒想出什麼話來,隻能硬梆梆地問:“你是誰,怎麼在這兒?”
好在小林鶴歸來霧隐山有段時間了,仰行又時常逗他,嘴皮子利索了不少。他當即乖乖站定,回答面前這個“打不過的人”。
“姐姐好,我是林鶴歸。師尊帶我住霧隐山來的。姐姐是來找師尊的嘛?”
江懷微思考了一下。她知道師姑不住山上,霧隐山應該沒别的能被叫師尊的人了,于是答道:“是。”
林鶴歸見她知道師尊,又不說話了,主動道:“師尊在後院喝酒。”
江懷微還沒來得及說話,仰行就從後院過來了。
他見江懷微和林鶴歸說着話,滿意點頭:“咱們霧隐山真是師門和諧。”
林鶴歸正想叫師尊來同這位不是很好惹的姐姐交流,見人出來還沒來得及放下心,他師尊蹦出來的這句話就把他砸懵了,不由“啊?”了一聲。
林鶴歸看看仰行,又看看江懷微,把關系捋順了。他終于知道側屋邊上那一架子長短不一材質各異的棍是誰的了。
他想着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肩頭一垮,蔫了吧唧地拽仰行袖子埋臉。
仰行剛想從林鶴歸手裡救下袖子,林鶴歸悶聲開口了:“師尊,你怎麼沒都說過我還有個師姐啊!”
江懷微怎麼說也在仰行身邊跟了七八年,還是看出來了些,畢竟仰行有過先例:江懷微當年也是上山後好些月才知道自己還有位師姑。仰行又是一點兒都沒想起來要給徒弟介紹介紹霧隐山的人。
江懷微知道仰行素來随心,但也确實沒想到這情況。
估摸着她這新來的師弟也不知道還有仰止師姑,她心想。
仰行大概也是想起來江懷微當年和仰止大眼瞪小眼的事,輕輕一咳,暫且由着林鶴歸拽袖子,隔着布料哄他:“小鶴歸,這是你懷微師姐,也可以叫寄明師姐。”
寄明是仰行為江懷微取的字。
江懷微點點頭,蹲下身和林鶴歸平齊,認真同他打招呼:“鶴歸好。”
林鶴歸探出半張臉來,瞄了瞄江懷微,沒敢看她,猶猶豫豫松開仰行袖子。他看得出江懷微是真心同他打招呼的,也知道故意擋着臉聽人說話很不禮貌。江懷微沒起身,平和地看他。
不一會兒,林鶴歸緩過了些。他對上江懷微的視線,鼓氣認真回道:“師姐好。”
江懷微應了聲,不太熟練地摸摸他的頭,這才起身同仰行簡單說上兩句。
原本江懷微回山不過看看仰行順便報個平安,往日也就住上一兩天。這次山上多了個林鶴歸,她便多留了段時間關照關照小師弟。
隻是江懷微不是劍修,能幫的不過給小師弟當當陪練,叫小師弟跟她一起做早功健體,頂多再練些基礎棍法,導緻小林鶴歸有段時間見着江懷微就打哈欠;她也沉默慣了,實在不太能說,不像别的師兄師姐一樣會跟小師弟小師妹唠嗑或者聊師門長輩的二三事,能說上的幾句不過修行方面的事,其他時候并不怎麼作聲。
不過林鶴歸也不是一味愛笑鬧的人,更何況林鶴歸感受得到江懷微是誠心待他,跟江懷微呆着會不自覺地放松。在江懷微回山的這一個月,兩人相處下來頗有些默契,竟也親近許多,看得仰行那叫一個熱淚盈眶,連着幾日同仰止感慨他們霧隐山“感天動地的師姐弟情”有了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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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裡,兩人安靜喝了好一會兒。
林鶴歸想了想,挑起話頭:“師姐從哪兒來呢,等下去哪兒?”
“中郡來,等下去南郡。”
林鶴歸“唔”一聲,忽然樂了下:“說起來,我也算中郡來的。”
江懷微點頭:“師尊同我說過。”
林鶴歸挑挑眉,想起來什麼,喝了口茶随口道:“師尊都沒跟我說過他是哪兒人。诶,那師姐你呢?”
此話甫一出口,林鶴歸放松了的神經忽地繃了起來。他連忙擡眼看江懷微,抓緊補上:“師姐方便說嘛?若是不便就……”算了。
江懷微臉色看不出端倪,語氣也依舊:“無妨。我出身東南郡。”
林鶴歸沒從師姐臉上看出什麼來,心裡卻一直在打鼓。直覺告訴他說錯了話,而他的直覺救過他很多次。
他胡亂點點頭,一時找不出話來接,幹脆重新倒了杯茶把自己這張嘴堵上。
桌上又安靜下來。
待用完茶和茶酥,江懷微便要動身。林鶴歸還準備在玢城留上兩日,不過也知道江懷微的性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并不多言,隻是送她到南城門。
城門外,江懷微道聲再見,往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