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園
破綻都這麼大了,沒想到餘慶還能死鴨子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就是褚太尉指使我毒害太子的。
說是天家對他如今信任不在,唯恐哪天身首異處才出此下策。”
元青争現在看他就跟看個笑話一樣。
但是案子還擺在這裡沒有告破,他在心裡又暗罵餘慶兩聲,也不得不佩服起來餘慶要把這場戲演完的态度。
可一旁的江相坐不住了,現在此人看似是在攻讦褚太尉,但細細想來,既要除去褚太尉,又要除掉太子,得益最大的人是誰?
是他。
天子子嗣單薄,除了太子就隻剩下一個襁褓中的二皇子,而同輩王爺早在自己扶植他上位的時候就殺得差不多了。
今日投毒之事若成,屆時國無儲君,宮裡那未長成的二皇子繼位,他就是天天大喊着“我沒有篡位之心”,也不會有人信的。
任誰都會覺得他這奪權之路,順順當當的就走了!
虧得他留了個心眼,察覺此事苗頭不對截下了仵作問詢,聯系前後發生的事和仵作之言,拼了個“真相”,讓随從随意找個人假扮案犯。
卻沒想到就這一下午的功夫,那人就被擇出去了,連被帶到東偏殿的資格都沒有。
江相暗暗攥拳,心道褚太尉這些年愈發的偏向皇帝,已經拿不住了,元盛二人此番給他推進陰溝,縱然清者自清,可誰知他們會不會有後招。
該如何破局?
盛舒宇站到餘慶身前:“你現在欲蓋彌彰有何意義?你連褚太尉之人都認不出來,也好意思繼續說是他給你下的令?”
緩緩蹲下身,他掐住了餘慶的颌骨,道:“既然你是受人指使來污蔑,那也就是說,毒的确是你下的,你一個江湖中人能有如此高質的鶴頂紅并不稀奇。
但是包着這鶴頂紅的紙,受墨微洇,乃鏡紙!由高麗國所貢!說!你是受何人指使的?”
他國貢紙?!
江相的心咚咚直跳,心内十分懊悔那日沒有把盛舒宇收作門生,府上謀士門生衆多,多養一張嘴罷了,今時今日,此劫也就能輕易逃脫。
高麗國位于大梁東邊,中間隔了一片海,國土面積小,上供的紙也少,宮裡分完,大臣們也就剩四公手裡有賞的了,再沒有其他人持有這種紙張。
餘慶被掐着脖頸,一會兒便發覺眼前黑了一圈,遵循着本能,不停扒拉着頸間的鐵鉗。
盛舒宇估摸着再掐下去人就該過去了,遂松開手,看着眼前人“咳咳”個不停:“此人現在,在不在屋内!”
餘慶狂咳半天,終于順過來氣:“這種紙誰有……那就是誰給我的毒藥呗……”
江相腿肚子一抽。
此時一直緻力于當透明人的右相賀蘭山說話了:“本官家中,聖上曾賞下一盒鏡紙,封條尤在,可供詳查。”
段禦史聽罷也開始自證清白:“本官将陛下賞的鏡紙分給了家中子女,但是就算借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行此惡事的!”
元青争問道:“禦史一張也不曾留?”
“鏡紙它洇啊!我們做禦史的,文書寫的過于多,所以我常用的紙是我們梁朝東南地區自産的水陽花箋,”
段禦史回道,“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會洇,就算是在陰雨連綿之時也不會,現下我書桌子上,放的也是水陽花箋。”
褚太尉看向江相,講話一半傲氣,一半怒氣:“我一個被污蔑的,不用自證清白了吧?我總不至于自己污蔑自己呀。”
“太尉還是說一說吧,”元青争站起身來,道,“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是不敢搜查四公住所的,但若不得不搜,那所謂密室,隻怕是要淪落成雜物間了。”
“……我的鏡紙就擺在書桌上,任人取用,無可自辯。”褚太尉覺得元青争真是長大了,是個新秀的小輩了。
可元青争卻頓時血氣上湧,腦中嗡鳴。
“無可自辯”,“自己污蔑自己”,掌權者除了四公,還有皇帝和太子!
如果皇帝和太子是一條心的話,那這個毒,會不會是天家用以離間朝臣的?
江相悠悠然開口:“老夫的鏡紙已盡數用完了,為相的需要過手太多文書,紙張消耗大。”
不算那對天家父子,四公此時已盡數陳情。
“諸位大人的理由都很好,可是隻按照鏡紙這個線索來講,”盛舒宇看了一眼元青争,見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江相公,您的嫌疑是最大的。”
江相沒吱聲,他早就料到矛頭會指向自己了。
盛舒宇繼續道:“畢竟段禦史監察百官,實在沒有必要對褚太尉做這些,眼中有看不慣的,直接一紙文書奏到陛下面前去就行。
賀相公的鏡紙保存完好,褚太尉自己誣陷自己的可能性過于小,隻剩下您了。”
江相不語,江相腦子轉的飛快,江相在心裡生氣。
餘光看見褚太尉那怒發沖冠的樣子,暗暗呐喊,真不是我幹的!褚笨驢别看我!天底下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密室何在!
沉靜了半晌,元青争道:“還有一個思路,如果太子殿下今日身隕,誰最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