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側一侍衛小跑過來,行禮道:“二位大人容禀,林子膽小,剛打了幾拳就承認毒不是他下的。
說是有人承諾他認下此番罪責,也不會丢掉性命,事成之後,保他後半生榮華富貴。”
元青争笑道:“辛苦郎君了,再把他重新關起來吧。”
盛舒宇還想從林子身上再挖出些什麼,吩咐道:“告訴他,何時主動供出聯系之人的線索,何時才能出柴房,不然他的後半輩子,吃喝拉撒睡,不在柴房也就在牢獄了。”
将侍衛打發走後,元青争對着盛舒宇說:“我收回我的前言,這宮裡,并不是沒有愚昧之人。”
盛舒宇笑了笑,元青争眼角亮亮的,牛飲半杯後,朝盛舒宇探過去了身子,耳語道:“我有個好主意,一會兒對峙四公時,我們不如詐一詐餘慶。”
“哦?說說看?”盛舒宇也湊近他,兩個人低聲謀劃,語罷,他彎起唇角:“可行。”
“褚太尉以前是我爹的副官,好歹算是親近些,此事我來辦。”元青争一飲而盡,把杯子塞進了盛舒宇的手裡,起身走人。
茶杯已經空了,杯底一覽無餘。
倒也不是元青争因着他爹的緣故,多麼想保褚太尉,隻是他能定官刑案司,褚太尉是出了大力氣的。
既然褚太尉有可能是無辜的,他願意賣這個好。
一切準備就緒後,瓊林園東偏殿裡,餘慶正跪在地面,五花大綁的受審。
他昂着頭,像個好戰的大公雞,兩邊的椅子上分别坐了四公和元盛兩人,上首坐的是太子。
太子手邊桌子上,是從他腳底搜出來的鶴頂紅,顔色恣意張揚,紙張翻開有一新鮮墨滴,那是盛舒宇在此之前特意而為。
門窗俱已關閉,侍衛們在外面将偏殿圍住了。元青争厲聲詢問:“餘慶,你說你是受褚太尉之命毒害太子的,有何證據?”
餘慶活像一個來報案的受害者,不像是個犯案的兇手,他說話中氣十足:“褚太尉卧房書架之後有一密室,在那裡他吩咐的我,不信的話,可以去搜一搜。”
首席禦史段之何此時吹胡子瞪眼的站起來,咆哮道:“你是哪裡蹦出來的死玩意兒?!竟敢如此攀蔑老夫!”
說着說着,他還要去拔旁邊侍衛的劍。
那張整日裡之乎者也的嘴這會兒髒話不斷,什麼“砍成肉醬”、“扒了你的皮”、“腸子掏出來喂狗”、(鳥語花香)之言。
明明遭受指證的是褚太尉,怎麼段禦史這麼義憤填膺?
太子看着變故隐而不發,手在衣袍内虛虛握了一下。
餘慶則面不改色,梗着頭顱看向段之何:“太尉這麼着急又有何用?左右我活不成了,就拉你一個作墊背吧!”
……偏殿頓時落針可聞。
段禦史冷哼一聲不罵了,壞笑着整理自己的衣服,緩緩踱步回座,這邊堪堪才落座,那邊就又站起來了一個。
褚太尉從開始就多加隐忍,此時手背都攥得不見血色了,他不由分說的走到餘慶面前給了他一腳。
餘慶被踹出一丈遠方才發覺不對之處。
這個動腳的人力道之大,合該是武官!難不成,他認錯人了?!
段禦史忽然笑了,搓了搓自己下巴上的胡茬,道:“我說褚益,你們行伍之人罵髒話,是比我們文人直白哈,稍學這幾句,罵的我舒爽極了,哈哈!”
真假兩個褚太尉,又遭一記窩心腳,餘慶急火攻心,眼見要暈。
元青争啟唇:“敢暈,本官就把你泡在水裡繼續審!”
這話似有奇效,餘慶登時睜了眼睛又自己掙紮着跪起來,什麼氣焰都蕩然無存,緩慢膝行跪回原處。
屋裡站着的侍衛白他一眼,那表情就差把“算你識相,知道不勞煩老子”寫在腦門上了。
餘慶此刻心裡萬分後悔沒有沉住氣,遭罵兩句就遭兩句呗,這輩子又不是沒被罵過,非得剛才張嘴挖苦回去。
這下可怎麼辦?
一腳後,褚太尉心火消去不少,攏了攏袖子坐回去:“你們會罵什麼,見着小的就是豎子,見着大的就是老匹夫,略帶一些文采的罵人都帶着偏門典故,就連你們自己人都聽不懂。
毫無新意,毫無殺傷力。”
段禦史着惱,脫口而出:“你個老匹夫!嘴髒還驕傲,你修養何在?斯文何在?!”
褚太尉虛虛挑眉朝他望過去,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欠揍得很。
段禦史後知後覺。
他剛剛真的又罵了“老匹夫”,确實“毫無新意,毫無殺傷力”,遂拂袖不再理會衆人。
“你連褚太尉之人都能認錯,可見方才嘴裡沒有一句實話。”盛舒宇厲聲詢問,“說!是誰讓你來毒害太子,攻讦太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