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整個身體都在抖,回話:“是我家裡的,我自入宮就帶着了這一些,怕宮裡有老鼠,帶來藥老鼠的。”
盛舒宇又問:“你怎麼看,另一個認罪之人?”
“我,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認啊,明明是我,是我下的毒呀,”
林子看似十分慌亂,“他……他可能不想活了吧,然後想死的驚天動地一點?所以出來承認了,想青史留名?哦,不不,遺臭萬年!”
元青争癟癟嘴,差點沒憋住笑:“你是如何避免銀器試毒的?”
“我把毒下在了魚眼那裡,”林子搓搓手指,擺出了一副廚子撒料的把式,“試毒不從魚頭試,吃卻要從魚頭吃啊。”
盛舒宇問最後一個問題:“你的同夥,在哪裡?”
林子慌亂道:“我沒有同夥啊,我就下個毒,要什麼同夥啊,大人,我什麼都說了,能饒我一命嗎?”
二人又去了另一間柴房,一樣的流程,一樣的神情,可這個案犯明顯更沉得住氣,平靜的很,元盛二人不吱聲,他也不吱聲。
那可怎麼審問?隻能主動出擊了。盛舒宇語氣冷硬:“你是何人?”
案犯開口:“我叫餘慶,江湖中人,受褚太尉之命,扮成送菜人混進皇宮,下毒謀害太子,事成之後,允我百塊金餅。
我原本正要尋機會鑽狗洞逃去,瓊林園就封了,然後就被你們從身上搜出了毒藥,事已至此,我沒什麼好說的。”
元青争聽得眼皮一跳一跳:“你身上的鶴頂紅,從何而來?”
餘慶沒什麼表情:“買的,外面有人賣,三兩銀子,就那一小包。”
盛舒宇再問:“你怎麼看另一個認罪之人?”
餘慶嗤笑一聲:“混淆視聽之輩。”
元青争再問關鍵性問題:“你是如何避免銀器試毒的?”
“此毒隻消少許便可緻人性命,”餘慶道,“菜剛擺上桌台,司膳坊衆人忙忙碌碌,我趁其不備撒在魚頭那裡的,畢竟誰試毒會把銀針插進魚眼呢?”
盛舒宇蹙眉:“你的同夥,在哪裡?”
“我沒有同夥,”餘慶梗着脖子,一臉浩然,“二位盡管用刑逼問,改一個字,我不再為人。”
離開柴房區域,元青争命人把椅子搬到了廊下,又遣人去請榆錢過來,盛舒宇與他并排坐在遊廊邊。
沉默幾息,元青争先開口了:“林子,看起來挺傻的,但我分辨不出他是真傻還是裝傻,他的動機合理,卻又不合理。
不合理之處在于……偷偷把王井藥死不行嗎,非得鬧得這麼大,才算轟轟烈烈?
要說合理,因為他傻,所以合理,也是說的通的。”
盛舒宇附和:“确實如此,陷入愛河之人,想要轟轟烈烈也不算不合理,畢竟如此一來,榆錢姑娘肯定是知道他的真心了,但有一點我理解不得。
既然廚子可以知道哪道菜會被送到太子處,那麼就不該将毒下錯盤子,引得那個假傳菜宮女,多其一舉。
所以我認為,毒不是林子下的可能性更高。”
元青争颔首:“那麼,林子這邊最重要的點,就隻剩榆錢了,等她過來,我們再問詢一下,就能知道林子到底撒謊沒。”
“正是如此。”盛舒宇略帶愁思,“林子這邊好說,可餘慶怕是個硬骨頭,而且一口咬死褚太尉要謀害太子,牽連朝堂四公,不免過于刻意。”
“依餘慶的供詞,是褚太尉要他毒害太子,”元青争眼珠一轉,“可我思慮良久,也未能想到褚太尉的動機何在。
我懷疑是借刀殺人,有人想除掉褚太尉,隻怕要牽連黨争……”
盛舒宇嗯了一聲:“青争以為,如果是借刀殺人,是誰想借這把刀?”
“褚太尉掌管全國軍政,主轄兵部刑部,他的立場和位置,無疑對所有掌權者都至關重要,”
元青争思量道,“除去他本人和首席禦史段之何,那左丞相,右丞相,陛下,太子都有可能。”
“不錯,雖然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但是他們兩個的供詞就像背書一樣,與之前在我面前所說的一遍,好多句沒有幾字之差,”
盛舒宇道,“我認為這兩個人可能都在撒謊,至少供詞都是準備過的。這兩個人,都是棋。”
榆錢過來了,二人未起身,隻吩咐人搬過來一個方凳:“二位大人可是有新的發現?”
元青争狡黠的笑了笑,打量着榆錢那張鵝蛋臉,觀她原本覆在額間的那些陰霾早已消失不見,兩頰薄施粉黛,透出滿帶氣血的好皮膚:“榆錢姑娘生的好模樣啊!”
他這話其實有兩成在揶揄,但更多的确然是發自真心。
盛舒宇覺得這榆錢眉形如青山,雙眸流光溢彩,下面部的唇珠更添幾分乖巧,是個清淡美人。
“啊?!”榆錢臉頰爬上些紅暈,“小侯爺說笑了,我就是中人之姿,沒有多好看。”
盛舒宇随口就問:“哦?試菜宮人王井和司膳坊廚子林子,不是都愛你……愛的不得了嗎?”
榆錢怒睜美目,急得站了起來:“大人休得胡言!事關我的清白,莫要空口白牙,血口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