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園
這話給元青争問得噎了一瞬,因為他真是這麼認為的,不僅是他,整個大梁的百姓在此之上也不會有相左之意。
當今陛下自登基始,便對左相愛護有加,十分尊重,這是公認的。
“江相功不可沒,從龍之功也當得,”元青争垂首道,“多年以來,陛下确然偏重他。”
太子手指輕點着面前的絹布,冷聲開口:“元青争,孤悄悄告訴你,孤和父皇是一條心的,江相,他自己一條心。”
皇帝可以因着江相嘔心瀝血輔佐他上位而略有縱容,也可以因着江相日漸增加的胃口而有所忌憚。
元青争霎時清明:“……臣明白了。”
現今的朝堂,已經到了後者的階段。
太子殿下已然親政,皇帝是在用太子與江相打擂台,世人所看到的,君臣相和的朝堂都是表象,暗中拉鋸才是真相!
隻不過他們依舊遵循着舊時習慣,誰也不曾撕破臉罷了。
“孤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太子微眯雙眼,道,“那麼,你問了孤一個問題,孤也不能吃虧,得反問一個。”
看着元青争,他扯出一個危險的笑:“江相與孤,你站哪邊?”
這就要站隊了?!
元青争雖然不願與太子在一處,總是提現吊膽的怕被罰,但人家畢竟是正經八百的皇室,而江相隻要不篡位就永遠是臣,自己不篡位也永遠是臣。
哪有為臣者,不效君反效臣的?
況且,周慕已定官白虎衛,屬天子親兵,按照現在這個情況,已經是和江相對着幹了,而今上子嗣微薄,太子之位固若金湯,所以……
元青争跪了下去:“臣願以微鄙之力,為君效忠。”
太子起身行至元青争身前,伸出雙手扶起他:“好,有卿此一言,孤必不相負。”
狗東西。
元青争站起身:“臣還有一問,為何殿下不收籠狀元,而收籠臣呢?”
“他可不好收籠,”太子陰恻恻的說,“而你,孤知根知底,頂多在心裡天天罵孤兩句,不會做什麼出格之舉的。”
“……”
狗東西,我還罵,怎樣?
讓元青争退出偏殿後,太子掀開了桌上的絹布,那紙上除了一些名字以外,還有一張小紙條。
上字:盛入左公府,不知密語何。
元青争從太子處離開直奔司膳坊,剛進去就看見盛舒宇坐在矮凳上,眉頭緊鎖:“複光,怎麼了?可有什麼發現?”
盛舒宇擡頭看向他,愁雲不減:“毒物找到了。”
“這不是好事嗎?”元青争驚奇道,“在哪裡找到的?”
盛舒宇從左右袖子裡各掏出一包鶴頂紅:“……一個藏在鞋底,一個藏在床底。”
元青争蹙了眉頭:“兩個人?一樣的鶴頂紅?”
“是的。”盛舒宇颔首道,“兩個人都有鶴頂紅,而且單從性狀上來講,都與毒菜裡的鶴頂紅相差不大,你看看。”
打開這害人毒物,元青争看得眼都幹了,也無法分辨出這兩份鶴頂紅有何差别,更遑論辨出哪一包才是太子殿下菜裡的毒了。
就連那用來包鶴頂紅的紙,一份專供皇城所用,另一份見都沒見過,隻怕是他國貢紙,需得找人問。
他一時直接氣笑了:“哈哈,要砍頭的罪名,竟然還有人上趕着要,腦子有病吧都。”
原先還以為要細審之下,才能抓到案犯,如今可好,案犯不歸則已,一歸歸倆,元青争問道:“你審過了嗎?”
盛舒宇苦惱:“我剛問兩句,那倆人就開始秃噜,誰也不讓着誰,索性我就把他們分開關押在柴房了,等着你與我同審。”
第一間柴房裡,侍衛把兩把重工的梨花木椅子搬了進來,元盛二人用右手掐着腰帶,緩步落座,神情陰鸷。
案犯緊張的咽了一口唾沫,顫聲道:“二位大人,不用給我上刑什麼的,我都招,我認罪,是我殺的人,鶴頂紅是我放的。
我是做那道菜的廚子,辣椒面兒當然由我來放了。”
二人不語。
“我叫林子,我喜歡那個傳菜的宮女,叫榆錢的,可是王井他也喜歡,而且榆錢待他,比待我更好!
我嫉妒上心,覺得自己怎麼會比不過一個沒了根的太監,一時走迷了路。”
林子作揖,拜托道,“我認罪,我伏法,不知可否免于一死啊,我真的沒想害太子殿下啊,求兩位大人明察。”
他說完就開始庫庫磕頭,元青争問道:“你身上的鶴頂紅,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