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争維持着面上的得體,想着要不是他娘親提了一嘴,他才不會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垂眸間就要委婉的說“不住拉倒”。
“青争,你别看盛複光現在跟個好人似的,其實他自卑的很,”
周慕察言觀色道,“他從小住在武極巅,而今過得家門入不得,住完我家住你家,他心裡難受,怕丢面子。”
“周子衡!”盛舒宇叫他。
不想周慕仰頭看天,吹上了口哨,擺出一副“我什麼都沒說”的模樣。
元青争驚奇道:“複光兄在平京有家?還回不得?”
周盛二人這回都閉了嘴,一個裝沒事人的哨聲戛然而止,一個悻悻然垂下眉眼。
沒人為他解惑,元青争不樂意了,幽幽道:“怎麼,你倆都知道的事兒,單單瞞我一個人?這算哪門子的幼時情誼啊?”
“并非如此……”盛舒宇想再多說些什麼,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周慕偷瞄一眼盛舒宇,道:“青争,待到你行冠禮,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元青争的眼睛不住的在二人身上來回掃視,把表情全都隐去了,兩片唇瓣抿得緊,就是不再開口。
“有些事兒,我二人并不是瞞你,”周慕覺得這原來好好的氣氛變得太詭異了,“等時機成熟,令堂會告訴你的。”
元青争聚起眉頭,不死心道:“不能悄悄告訴我嗎?”
又是一陣沉默,盛舒宇可算是開了尊口:“我們三個,是世界上最堅固的關系。”
“切……”元青争撇嘴,皮笑肉不笑,“搞得好像我很想知道一樣。”
忠義侯府
府門前階,落籽坐在最側邊,不時搓過指腹間肉眼不可得見的傷口。
他今日穿得俏,缥碧色的一身窄袖常服穿得舒展,所有墨發挽成一個發髻立于腦後,配了根翠竹紋飾的發帶。
大梁官員申時初下值,他昨日提前許久去接他家公子,結果卻被告知他家公子和狀元郎探案去了,隻好形單影隻的打道回府。
此刻他坐在這兒,是想早一點見到元青争:“公子!你終于回來了!”
元青争一行人有六個,盛舒宇帶了三個小厮,他和周慕都是一個人。
落籽迎上來,歡快地巴拉巴拉道:“公子,今兒上午我在銅駝大街上看到你們了,真叫一個威風八面!妖道伏法,尾挑魚皮,讓人瞠目結舌!”
元青争很受用落籽這話,也就忽略了他跟自己穿得很相近,臭屁道:“好了好了,此事已告一段落,明日我再去刑案司忙公務。
現下你替我去十裡飄香定個雅間吧,晚上公子要擺宴。”
“好嘞,公子!”落籽接了令,跑着就出發了。
侯府正堂裡,楊如晦試探的問:“這兩位是?”
元青争忙給引見:“母親,這位是武極巅少主周慕,這位是新科狀元盛舒宇。”
周慕舉起江湖禮,盛舒宇作揖:“楊夫人好。”
“是你們啊,”楊如晦似是早就猜到了,“從太行過來旅途辛勞,就不要住在外面的客棧酒樓了,住在家中吧,也就添副碗筷的事。”
周慕嘴甜:“多謝楊夫人,晚輩真是求之不得,這多年不見,楊夫人風姿依舊~”
元青争悄悄白眼他,對楊如晦道:“母親與孩兒想到一起去了,那他們的下榻之處,母親給看着安排?”
楊如晦會心一笑:“舒宇就住在任爾堂,小慕住在峰遠閣,你們不必想着什麼買宅子的事情,一輩子住下也無妨。”
元青争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娘親不僅讓他相邀盛舒宇住在侯府,這會兒還居然想讓他們住一輩子?!
啥交情啊到底……
“楊姨真是人美心善,”周慕馬屁拍起來沒夠,“晚輩要再謝楊姨一禮。”
盛舒宇倒是平常姿态:“多謝楊夫人不嫌,我二人就叨擾了。”
元青争狐疑的眼球滴溜溜亂轉,不由得想起那個秘密。
那個就他一人不知,在場其他三個人都知道的秘密:“母親,複光兄身上還有一些小傷,讓房醫者給他看看吧……”
拜出正堂,三個人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
盛舒宇站在任爾堂的匾額下,内心一陣翻湧,轉身看向了皇城的方位。
日頭高懸,他的影子很短,短得隻在腳下方寸之間,身後三個小厮背着包袱魚貫跨過門去。
周慕沒有在意峰遠閣的匾額,飽餐一頓後将行李略微規整了,坐在水井旁開始洗這一路上髒掉的衣服,那柄折鋒刀正靜靜的躺在正屋桌子上。
元青争住的院子叫至清樓,可謂是整個平京最獨特的院子了,因為他住的主屋建了兩層,上下有裸.露在外的樓梯相連,其餘布局倒還尋常。
一進二樓裡卧,他闩上門就着手脫束胸,而後随手一扔,困得連午飯都顧不上,呼呼大睡。
……兩刻鐘後,一女子悄悄摸摸的,爬上了他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