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樓
傍晚,元青争在床榻間睡得半夢半醒,忽覺一根手指正在他耳廓邊輕輕摩挲。
“再不老實,後果自負。”他擡手捉住,說話用的女子本聲,并不像往常一樣粗粝。
那手指的主人不思害怕,反倒笑起來:“有何後果?東家想要怎樣?”
元青争無可奈何的笑笑,說:“古妙齡,你是太久沒受過我的手段了……”
妙齡是元青争為了不讓别人對他的性别生疑,而擺在明面上的通房。
她比元青争長幾歲,前頭嫁過一個負心漢,被休趕出來的時候連飯都吃不上,娘家也不讓她容身,是元青争撿了她回家,好好養到現在的。
那時的她無以為報,隻好以身相酬,元青争自然是拒絕了她,還要再給她找個夫家。
當陌生的男子畫像擺了滿屋,妙齡以死相逼,這事兒才作罷。
當晚她就收拾包袱,搬離了至清樓,把侯府侍女的衣服疊在床頭,整整齊齊。
“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元青争側躺過身看着她,“衣鋪有人看着嗎?還是關上了?”
妙齡抱着元青争的手臂,落寞道:“東家從登科後就沒和奴家好好說過話了,此番在銅駝大街春風得意,隻怕是更加不得空閑……
奴家思念你,特地讓人看着鋪子回來見你的。”
妙齡的衣鋪是當初元青争覺着她出來侯府,活得辛苦給了她的,他挂個名兒當東家,實際什麼都是妙齡的。
此舉本意在“授人以漁”,可那鋪子開了沒多久,有些惡人見妙齡生的美,竟頻頻來店騷擾,妙齡雇了打手情況才好一些。
彼時當面言語的沒有了,背後流言竟是四起,各路難聽的話層出不窮,連妙齡曾經賣過床鋪的這種荒謬之談也有人信。
大梁連官辦青樓都有,自然也不缺消遣之地。
可賣床鋪這種,是連暗巷裡的窯姐兒都不齒的,畢竟人家一次也隻做一個人的生意。
“怪我怪我,最近事多,”元青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腕,哄道,“鋪子最近生意好做嗎?回頭我給你送些銀子去,你開開心心的。”
“你能時常來看我就成了,”妙齡整個人往前湊了湊,“震懾宵小~”
那會兒謠言讓鋪子的營收一落千丈,妙齡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辛苦攢的銀錢也全搭了進去。
事情傳到元青争耳中,他這才又思考起來妙齡,也思考起來自己的年歲。
那時元青争把妙齡喚到侯府,給了她兩條路,第一條是鋪子還來,他直給五百兩銀铤,讓妙齡遠走高飛,好好生活。
妙齡十分堅定的沒有選,她要鋪子。
第二條是他将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了,讓妙齡做他明面上的通房,為他打掩護,他順理成章的為妙齡開店提供庇護。
妙齡選了。
此後兩人互相倚仗,生活蒸蒸日上,衣鋪也回到了正軌。
侯府裡,楊如晦知曉此事後,幫着元青争通曉了府中上下,“妙齡是元青争的通房”。
自此,妙齡又住回了至清樓。
元青争笑道:“好,眼見入夏了,我找個時間去……”
話還沒說完,外頭落籽在一樓大喊:“公子——你醒了嗎?該吃晚飯啦!”
妙齡蹙眉,元青争輕咳一聲換了聲線,朗聲回應他:“知道了。”
元青争起身,妙齡嬌笑着放開了他的手臂,又挑起他的束胸,故意着問:“公子是要自己穿,還是奴家幫你穿?”
她眼角泛着狡黠的光,元青争失笑。
峰遠閣裡,周慕美美一覺到了傍晚,剛醒過來就有侍女前來請他,說是小侯爺喊他去吃酒,他将自己從頭到腳整理了一通,提起折鋒刀,踏出門去。
尚未行至侯府大門,他遠遠就瞧見了元盛兩人,盛舒宇換了一身衣服,卻遠遠不及元青争奪目。
水藍色交領窄袖常服,祥彩刺繡樣式繁複,腰身挺拔,碧藍發帶上鎖着壓了根發繩,下墜着兩顆琥珀珠子。
身側那個叫落籽的小厮,手上還拿了件月白色廣袖罩袍。
走到近處,他看見元青争前額被風微微揚起的發絲,竟有幾根不安分的在撩撥睫毛,風止,又落回鬓邊。
周慕微微側了臉,道:“青争,我去歲得的小字,叫子衡,平衡的衡,你别喊我大名了,顯得不親近,叫我子衡吧。”
元青争綻開一抹笑:“好的,周子衡,走吧~”
十裡飄香
“小侯爺來了,快請進,快請進。”酒樓掌櫃異常熱情的來招呼元青争一幹人等,他臉上雖滿帶笑意,但脖子後面全是細密的汗珠。
元周盛三人點點頭越過他去,落籽留步跟他交涉:“掌櫃的,二樓正中的雅間清掃好了吧?我要的那些菜式若是已準備齊全,盡管上就是。”
“哈哈,落籽郎君……”掌櫃的故作了下遲疑,然後就開始竹筒倒豆子,“是這樣的,中午自從您把那個雅間定了之後,我們就一直在為迎接小侯爺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