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的天色正由金黃過渡到淡藍,運動館裡燈光明亮,球拍擊球聲此起彼伏。
時嶼換好運動服,把兩個拍子遞給懷念。她紮着高馬尾,穿着寬松的上衣和運動短褲,接過球拍時笑了下:“多久沒一起打球了?”
“上次你還記得規則,已經是三年前了。”
“那現在可就等着被我反超吧。”
兩人調侃着走入一塊空閑場地,剛熱完身,遠處忽然傳來一聲:
“懷念?”
懷念一愣,順着聲音望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來——紮着雙丸子頭,穿着緊身運動服,神情明快,是她的同事陳思怡。
“還真是你!”陳思怡笑着跑近,目光在懷念和時嶼之間流轉,眼中透着一絲驚喜,“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們。你也來打球?”
“嗯,難得有空,陪他動動。”懷念笑着說。
“狀态看起來不錯啊。”陳思怡瞥了眼懷念的運動裝打扮,打趣地說,“看來假期效果不錯。”
她正說着,身後有人走近:“你不是說隻拿瓶水?”
懷念轉頭,正好與來人對上視線——那是一張熟悉的臉。眉眼還是從前的輪廓,隻是更沉穩了些。沈予川。
“好久不見。”他先開口,聲音不重,但溫和如常。
“你也來?”懷念笑了一下,有些意外,又有點自然。
“嗯,陪她打球。”沈予川偏頭看了陳思怡一眼,語氣帶了點輕松的調侃。
“我們是初中同學。”陳思怡主動解釋,眉眼帶着笑意,“但一直到大學才重新遇見,現在算是……朋友以上了。”
懷念輕輕點頭,真心替他們開心:“聽起來很合拍。”
沈予川笑了笑,目光也掃向時嶼,點了點頭。
時嶼回望他,神情不鹹不淡,卻也不疏離,隻淡聲道:“你還是打得不錯吧?”
“勉強還能追得上。”沈予川笑着接話。
這句平靜的調侃讓氣氛緩了下來。陳思怡晃了晃手裡的球拍:“那要不我們之後來一場混雙?”
懷念看了時嶼一眼,時嶼點點頭:“可以。”
“行啊,那等我們熱完身就來找你們。”陳思怡揚手比了個“OK”。
四人彼此點頭,轉身各自回到場地。
懷念走在前頭,忽然輕聲說:“今天還真是巧。”
時嶼淡淡回應:“巧得像提前寫好劇本。”
她回頭看他一眼,沒說什麼,隻輕輕笑了笑。
一場混雙打下來,汗濕了鬓角,四人都氣喘微微。陳思怡笑着癱坐在長椅上,擰開水瓶灌了一大口,“打不過你們,真是的。”
懷念彎腰拉伸腿部肌肉,笑着看她:“是你拉我下水的吧?”
“我以為你這狀态頂多十分鐘。”陳思怡揉着手腕,擡頭看了看旁邊的時嶼,“結果你倆配合得還挺有意思。”
“習慣了。”時嶼淡淡說了一句,語氣卻透着不動聲色的自然。
沈予川把球拍收好,拿毛巾擦着額角的汗,忽然開口:“對了,我們計劃婚禮安排在暑假之後。”
懷念動作頓了一下,擡頭看他,眼中一瞬有點驚訝,但随即是真心的祝福:“恭喜你們。”
“謝謝。”沈予川笑了笑,神情溫和,“其實年前就訂下來了,但忙到現在,想着天氣涼快一些,也方便家裡人來。”
“你們肯定很熱鬧。”時嶼語氣不動聲色,卻多了一份認真的肯定。
“到時候一定請你們來。”陳思怡也笑着補充,目光真誠,“尤其是懷念,到時候要來幫我選婚紗。”
“可以啊。”懷念點頭,眼裡笑意泛起,像是替對方高興,也像在回憶什麼。
四人沉默了一瞬,周圍是球館裡其他人還未散場的歡笑聲。
片刻後,沈予川看了看時間,起身:“我們先走啦,等正式通知你們。”
“好。”時嶼點頭,目送他們離開。
等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懷念坐回長椅上,喝了口水,輕聲說:“他真的變了不少。”
“人總要長大的。”時嶼一邊收着他們的球拍,一邊道。
懷念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看着漸暗的天色出神了一瞬。
像是心底某個章節,終于翻篇了。
夜風吹拂着城市的天際線,車子緩緩駛離運動館。懷念坐在副駕,手裡捧着沒喝完的礦泉水瓶,望着窗外不斷後退的街燈,沉默了一會兒。
“你知道他們要結婚了嗎?”她忽然問。
時嶼專注開車,聲音平穩:“上個月聽沈予川說過,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懷念“嗯”了一聲,似在消化什麼,又似在思索。
“你替他們高興嗎?”他又問。
她輕輕點頭:“當然……高興。他們在一起,是很自然、很舒服的樣子。”
她停了一下,眼神落在窗外:““好像很久沒見過那樣的關系了——沒有劇烈情緒波動,也沒有反複拉扯,就是……在一起,然後就覺得應該在一起。”
時嶼沒立刻回應,隻是輕輕打了個轉向燈,車子駛入濱江慢道。
夜色被路燈拉長,河面泛着碎金光點。車速放緩,窗外是靜谧如畫的水岸。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他們确實很合适。”
懷念沒說話,隻是低頭轉了轉手裡的水瓶,瓶身“咔哒”一聲輕響。
“你呢?”他忽然問。
她擡起頭,望向他。
“你現在想要的關系,是不是也該……平靜一點,确定一點了?”
這句話沒有逼迫的意思,反倒像是某種溫柔的确認。
懷念望着他,眼神裡浮過一點猶疑。車内安靜了一瞬,連前方紅綠燈變換的聲音都顯得格外清晰。
她輕輕呼了一口氣,語氣裡帶着一點苦澀的笑:“我以前總覺得,愛情最動人的是不确定,是那種明明靠近了還在害怕失去的感覺。”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可後來才發現,不确定的東西太消耗人了。我們不是沒愛過,隻是……好像從沒學會怎麼好好相處。”
時嶼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眉眼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隻是車速更慢了一些。
“你是說,三年前的事?”
懷念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像是糾結過很多次後終于開口:“那時候我不想結婚,不是不愛你,也不是害怕你。我隻是……害怕那種‘确定下來’之後,彼此都會變。”
“你說得對,愛情是需要平靜一點。可我那時候不懂平靜和退化之間的區别。”
說完這句話,她偏頭望向窗外,聲音慢下來:“我現在明白了。人不能永遠站在原地等那個最心動的瞬間重複發生。”
車子緩緩停在江邊一處停車位,夜風穿過玻璃縫,帶來一絲溫涼的水汽。
時嶼沒有立刻說話,隻側過身,認認真真地看着她:“你是想說……你不怕了嗎?”
她回頭看他,眼神裡終于褪去某種厚重的防備:“我怕。但我也知道怕了之後,還想走向你,這件事更難得。”
兩人沉默地對望片刻,仿佛很多話都不用再說出口。
時嶼伸手過去,輕輕覆住她還握着水瓶的手,聲音低而溫和:
“那我們這次,換種方式試試看,不争不跑不藏着。就這樣,往前走走看,好不好?”
懷念盯着他掌心的溫度,許久,輕輕點頭。
“好。”
車窗外的江風拂過,城市天際線緩緩後退。副駕的懷念側着身,手指無意識地轉着水瓶,眼神落在遠處的燈火中。
時嶼換了條道,車速慢了下來。
“灣城那邊最近有個項目。”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在安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溫柔。
懷念“嗯”了一聲,偏頭看向他。
“這次不隻是去幾天。”他說,“後續那邊會設一個分公司,我可能得常駐一陣子,最少兩三個月。”
他沒看她,目視前方,又說:“暑假前的團建也選在那邊了,提前适應環境。”
懷念輕輕點頭,語氣平穩:“灣城挺好的,我以前去過一次。”
“我記得。”時嶼低笑一聲,“你還說那邊的早市比這兒幹淨,連賣黃花魚的大爺都特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