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關門的瞬間,她的手指攥緊了一下。
她不是沒見過優秀的男生,也不是非要對誰傾心。但時嶼,是她從未遇過的那種——克制又溫柔,冷靜但不遠人,關鍵是,這種“溫柔”,分明是隻對某一個人。
馮傾悅剛準備收拾電腦準備離開,就看到公司群裡一封标注“緊急”的項目修訂郵件,來自甲方某位對接人。
她掃了兩眼,内容并不嚴重,但有一項文案和呈現形式的修訂需要遠舟盡快确認。
時嶼是總負責人。
她盯着郵件内容沉吟幾秒,便順手拿起自己辦公桌上的那杯拿鐵走出門,順着走廊輕快地朝時嶼辦公室走去。
她敲門時手指控制得很輕,帶點自然的克制感:“時總?”
門内,時嶼的聲音隔着門透出來,依然冷靜:“進來。”
馮傾悅推門進去,看見他還穿着白襯衫,但領口解了一顆扣子,袖子挽着,外套搭在椅背,桌面攤着一份草案修訂稿。
他眉間略皺,一隻手正按着太陽穴。
她把咖啡杯輕輕放到他桌角,“我剛看了郵件,覺得這個地方有點模糊,怕你沒看到。”
時嶼看她一眼,點了下頭,拿起咖啡:“謝謝。”
語氣裡是職業的冷靜,并無額外情緒。
馮傾悅微微一笑,站在他桌邊沒急着走,“你一直工作到這麼晚?”
他“嗯”了一聲,眼神落在屏幕上,沒有接她的眼神。
“所以晚飯還沒吃?”她語氣自然地過渡。
時嶼聞言偏頭掃她一眼,表情平靜:“習慣了。”
她點頭,故意不說更多,隻低聲說:“那你晚點記得吃點,不然胃會受不了。”
正說着,她不經意掃到桌面角落的手機,屏幕微亮,是未讀的一條微信推送。
那一瞬,她下意識看清楚了——
鎖屏還停在那張女孩自拍照上。
燈光下的屏幕不夠清晰,但那種熟稔的親昵氣息撲面而來——
馮傾悅眼神頓了頓,但很快移開,像沒看到一樣,繼續保持她的從容。
“我先不打擾你了,有問題我晚點回家再上線。”她輕聲說。
“好。”他頭也沒擡。
她輕輕退門而出,走廊裡燈光一盞盞亮着,腳步聲很輕。
她站在電梯前,盯着地面,心裡卻不自覺浮現那個屏幕上的照片。
那個女孩,靠得離他那麼近。
她低頭輕輕吐了一口氣,不再多想。隻是心裡某個原本輕盈的期盼,悄悄沉了下去。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懷念站在電梯内,剛準備走出去,就看到馮傾悅正站在外頭等電梯。
四目相對,空氣像凝了一瞬。
懷念眼底浮起一絲禮貌的笑意,語調溫和地先開口:“馮小姐,好巧。”
馮傾悅也很快回以一笑,微微點頭:“懷念姐。”
懷念并未停留太久,隻是輕輕點頭,步履自然地從她身邊走過,手裡還拎着一個包裝精緻的紙袋。看不出情緒,也沒有多餘話。
她的步子很輕,卻帶着熟悉這層樓的自然,從容地走向盡頭那扇熟悉的辦公室門。
馮傾悅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漸漸遠去,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機。
電梯門緩緩重新打開,她卻沒有進去,而是退後一步,走向樓層拐角處的茶水間,停在一旁,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整理思緒。
時間仿佛被拉長,安靜又壓抑。
懷念站在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兩下。
屋内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進。”
她推門進去,外頭走廊的燈光被隔絕,隻剩下室内柔和的暖白燈,将男人的輪廓勾勒得靜谧而沉穩。
時嶼正站在落地窗前通話,身形挺拔,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左手插在褲袋裡,右手握着手機,語氣不高,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靜。
懷念沒出聲,隻是輕手輕腳走過去,将手裡的紙袋放在辦公桌上。
裡面是她路上順手買的點心,還有一杯剛泡好的溫熱美式——她知道他加班時不喜歡太甜的東西,胃又不适,不能喝冰。
通話結束,時嶼回過身來,目光一落在她身上,眉宇間那抹隐隐的疲憊便散了幾分。
“你不是說今天會晚點?”他走過來,擡手輕揉她的發頂,力道極輕,卻透出熟稔的親昵。
“提前忙完了。”懷念擡頭看他,聲音也放柔,“你今天是不是還沒吃東西?”
時嶼低笑一聲,沒否認,隻随手拿起她帶來的咖啡啜了一口,“你知道我喜歡冰的。”
“你今天胃不太舒服。”她看着他說,語氣不疾不徐,“不許喝冰的。”
他挑了挑眉,沒再争,隻換隻手握住咖啡杯,語氣随意:“剛剛在電梯口,遇到誰了?”
懷念頓了一下,“馮小姐。”
“她跟你說話了?”
“打了個招呼。”她語氣淡淡,垂下眼眸,“沒什麼特别的。”
時嶼沒再說什麼,隻走近一步,伸手攬住她的腰,把她輕輕帶進懷裡。
她順勢靠上去,額頭輕抵着他的肩窩,熟悉的氣息讓她心安。
他低頭,在她額前落下一吻,又輕輕貼住她眉心,像是在确認她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懷念吸了口氣,像是想說點什麼,最終隻是輕聲應了句:“……我其實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下班。”
“我沒走,是在等你。”
他說得很輕,像怕她聽不清,又像怕她聽得太清。
懷念擡眼望着他,沉靜地看了幾秒,随後笑了下。
她踮起腳,在他唇角落下一個輕吻,“那我們回家吧。”
“走吧。”
“嗯。”
他替她開門,她随後一步走出去,順手将紙袋拎緊。眼角餘光掃過走廊拐角處,卻并未察覺陰影下潛藏的注視。
她隻聽見他低聲問:“你晚上想吃什麼?”
“你決定。”
“那就去你上次說的那家小館?”
“好。”
她答得輕快,語氣像風,幹淨溫柔,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
走廊盡頭風稍涼,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鬓邊的碎發,順勢别到耳後,指腹劃過她的頰側,帶着一點微微的熱。
懷念仰頭看他,忽然輕輕抱住了他的手臂,整個人貼得更近了些。
他也沒動,隻低頭在她鬓角落下一吻,眼中像藏了一盞安靜的燈,悄然亮着,把她整個人都照進光裡。
她沒有閃躲,眼底亮晶晶的,像一整個晚霞未散的黃昏溫度。
他們并肩走遠,腳步貼得很近,卻沒有一絲刻意。
約莫七八分鐘後,辦公室的門輕輕推開。
馮傾悅側頭望去,果然看到懷念和時嶼一前一後走出門外。
他們并肩而行,懷念輕聲說了句什麼,時嶼低頭應着,側臉朝向她的目光溫柔且帶着笑意。
接着,是極其自然的動作——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發絲,順勢将一縷被風吹亂的碎發别到她耳後,指尖輕柔,滿含親昵與不自覺的熟悉。
懷念沒有回避,隻是輕輕笑了笑,眼睛彎成一抹柔和的弧線。
他們渾然不覺,在走廊不遠處的陰影裡,馮傾悅正悄悄注視着這一切。
她唇角微微顫動,卻沒有上前,也沒有轉身回辦公室。
隻是靜靜站了幾秒,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走向電梯。
電梯門再次合上時,燈光背後,她的臉隐沒在陰影中,笑意早已散盡,剩下一絲複雜與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