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得我這麼心虛。”江昱恒穿着便裝,手裡提着一袋東西,“我帶了你姐愛喝的火龍果汁,還有你昨天念叨的蛋黃酥。你就說,我是不是最貼心的哥?”
“……你現在是真會做人。”白允然笑着側了側身,“快進來。”
江昱恒換鞋進屋,雪球已經走過來站在他旁邊,仰着頭聞了聞他腳邊的袋子,又低頭輕哼一聲,似乎判斷出沒什麼它能吃的。
“還挺嫌棄。”江昱恒随手摸了摸雪球的頭,“好歹我也是常客。”
雪球不理他,慢吞吞地轉身走向廚房門口,尾巴晃了兩下,又卧下。
江昱恒朝廚房裡的人笑了一下:“我來了。”
葉瑾瑜語氣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怎麼有空?”
“下午收工早,想着你差不多在包粽子,就順道過來了。”他把袋子放到一邊,走去洗手,順手抽了塊抹布擦了擦,又回頭問:“洗粽葉還是拌糯米?”
“你擅長洗,就洗。”
“遵命。”他笑着站到水池邊,低頭開始洗粽葉,動作不急不慢。偶爾側頭看她,語氣輕輕的:“上次學的折葉法我還記得,要不你包一個,我練個試試?”
“先把這盆洗完。”她說,頭也沒擡。
江昱恒沒再多話,嘴角卻一直帶着笑。
客廳那邊,白允然翻了一頁模拟題,扯着嗓子喊:“姐,别全做豬肉的,我同學不吃葷,要帶幾個素的。”
“知道了。”葉瑾瑜的聲音不緊不慢,“你明早列個清單,我按你說的做。”
“江哥!”白允然喊,“你會包粽子嗎?”
“學了一點,不太熟。”
“那你别隻刷廚房存在感,來幫我背曆史。”
“我站廚房都被點名,行吧。”江昱恒一邊洗葉子一邊笑,“背哪段?”
“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時間和背景。”
“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他說得利落。
“……我姐真會挑人。”白允然搖了搖頭,“還得是老闆級的,知識點都帶現成的。”
江昱恒從廚房應了一聲:“所以你得考得好,争取哪天做你江哥的老闆。”
“我能做老闆,她得先升你當姐夫。”少年小聲嘀咕了一句,聲音不大不小,廚房裡的兩人正好聽見。
葉瑾瑜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系粽繩時,指尖略微停頓。
江昱恒笑了笑,沒說話。
雪球趴在廚房門口,換了個方向,把頭埋進前腿間,不知是困了還是懶得聽人事。
粽子包得差不多了,兩盤擺在廚房台面上,糯米香、鹹肉香、粽葉香在屋裡氤氲成柔和的氣味。
江昱恒洗完手,從袋子裡拿出蛋黃酥,拆了兩個:“允然,歇一下,吃個點心。”
“真有我那份?”少年揚眉。
“當然。你說了想吃,我繞去買的。”他把點心遞過去,“放心,我不是來套近乎的。”
“你已經是近處的人了,還用套?”白允然嘴上損,動作倒是很快地接過來。
“你姐吃嗎?”江昱恒看向廚房。
“她不吃鹹。”白允然立刻答。
“你倒是答得挺熟。”葉瑾瑜淡淡瞥他一眼。
“你不如直接說我‘多嘴’。”江昱恒笑。
雪球站起來走過去看了眼桌上,又被白允然輕輕推開:“不行,蛋黃酥不行。”它耷拉着頭,沒吵沒鬧,乖乖退回沙發邊趴下。
廚房窗戶開着小縫,風吹進來,吹動案闆旁一片粽葉角。燈光柔和,罩在三人身上,還有不動聲色的雪球,也照亮了日子裡那些不急不緩的溫情。
飯後,白允然洗碗不到三分鐘就被趕去書房,客廳裡隻剩葉瑾瑜和江昱恒。
她在擦桌子,他站在窗邊看外頭的天色,雪球在他們中間慢慢踱了一圈,又找了塊地毯窩下。
“你明天還來?”她問。
“如果你不嫌我礙事。”
“……你還挺不見外。”
“咱們現在算‘半家人’,你弟都默認了,我不占個位置好像說不過去。”江昱恒笑。
她沒說話,隻是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裡,有點無奈,也有點不藏的熟悉。
他頓了一下,低聲道:“瑾瑜,等允然考完,我們談談吧。”
“現在不是在談?”
“我是說,認真地談。”
她看着他,沒有退讓,也沒有拒絕,隻是點了點頭:“等他考完。”
江昱恒輕輕嗯了一聲。
他知道她的節奏,不急也不退,像包粽子——米要浸透,火候要對,綁繩不能太緊太松。等得住的,才吃得到裡面那顆真正的心。
雪球蜷着身子,尾巴圈住鼻尖,身邊是靜靜落下的一屋子溫柔。
晚飯後,屋裡比往常更安靜些。白允然洗完澡,窩在沙發一角刷最後一遍錯題,手裡還抱着一個抱枕。空氣中隐約還殘留着粽葉和蒸雞湯的香氣,廚房收拾得幹幹淨淨,像是在等待一場無聲的大事。
葉瑾瑜端着一杯熱牛奶走過來,在他旁邊坐下,輕聲說:“别再熬太晚。明天早上六點半出門,路上可能堵車。”
“知道了。”他點點頭,沒擡頭,視線盯着手裡那一頁卷子,“姐,我是不是應該更緊張一點?”
葉瑾瑜看了他一眼,語氣緩了下來:“你已經準備得夠充分了。市級聯考不是生死戰,不管結果如何,你隻要做到最好。”
白允然動了動嘴角,沒接話。他不敢說自己完全不緊張,但有她在身邊,這種緊張就像是被軟軟包着,不至于崩斷。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一聲。
“應該是江哥。”白允然放下筆,慢吞吞地站起來開門。
果然是江昱恒。
他手裡提了兩個保溫桶,臉上沒什麼緊張氣息,像來家常串門一樣熟悉地走進來:“你姐說你今天狀态不穩,我煲了點湯過來。”
葉瑾瑜輕輕皺了下眉:“我不是說不用了嗎?”
“我說不聽呗。”他把東西放下,從廚房拿出碗勺,“黃芪黨參炖雞,不上火也不膩。明天早點也能帶一碗。”
白允然挑眉:“你煲的?”
“我媽教的方子,我做的。”江昱恒轉頭看向他,語氣還挺認真,“明天你要是超常發揮,就記我一功。”
“你還挺想要功勞。”
“不是功勞,是儀式感。”他說着,已經舀了一碗湯遞過來,“來,喝了早點休息。”
白允然接過,默默喝了一口,沒說什麼,嘴角卻慢慢翹了一下。
客廳裡安靜下來,隻剩湯匙輕輕碰瓷的聲音。
過了一會,江昱恒忽然輕聲問葉瑾瑜:“你明天早上一起送嗎?”
“嗯。”她點頭,回答得很快。
他沒有再多問什麼,隻是默默記住。
天剛亮,外頭的天色還蒙着一層霧氣。路邊早餐店剛開門,街道上多了幾輛熟悉的私家車,明顯是來送考的。
葉瑾瑜一身淺灰襯衫和西褲,看起來比平常還利落。她站在車邊,幫白允然檢查完身份證、準考證,又叮囑了幾句。
“水别喝太多。中午我來接你,午飯吃家裡的。上午數學,記得别慌。”
“姐。”白允然打斷她,“你是要跟我念完我昨天看過的所有注意事項嗎?”
她看了他一眼,終究還是忍住沒說更多。
這時江昱恒走過來,拎着早餐袋:“粽子、雞蛋、豆漿都在裡面,車裡吃,别太急。”
“又是你。”白允然接過袋子,“我差點覺得你也要去考試。”
江昱恒沒接話,隻朝他笑了笑,然後看向葉瑾瑜。
兩人視線在空氣中短暫交彙一下,沒說話,但神色安定,像已經心照不宣。
車子啟動時,江昱恒站在原地,看着那輛車慢慢開遠。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日曆上圈出的那一行小字:“允然市級聯考第一天”,邊上畫了一個小小的笑臉。
他把手機收好,轉身走進車裡,準備趕去公司——而那一天,他特意排空了所有非必須會議。
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角色不是領導,不是旁觀者,而是某種更靠近家庭的位置——不遠不近、正在等待确認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