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選在城南那家熟悉的小館,懷念到得稍晚些,時嶼已經點好了菜,正靠在窗邊翻着手機。
她推門進來那刻,店裡暖黃燈光落在她肩上,時嶼擡頭看她,目光柔了幾分。
“你點的湯,”懷念一落座就開口,“今天不是你親自送的吧?”
時嶼擡眸看她一眼:“怎麼,味道變了?”
懷念拿起溫水喝了一口,輕哼一聲:“味道沒變,但不是你手遞的。”
他放下手機,語氣淡定:“你上次不是說,怕在公司樓下被拍到?我讓司機送的。”
懷念撇撇嘴:“我隻是說怕被同事起哄,又沒說不想見你。”
話音剛落,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别扭。低頭夾菜,動作卻沒停。
時嶼卻笑了,聲音裡帶着一點低沉的愉悅:“行,下次送湯我親自走一趟。”
“還要下次啊?”懷念咕哝,嘴角卻明顯翹着,整個人都比白天更松弛了些。
他替她剝了一隻蝦,動作利落,話卻緩緩道:“隻要你吃得下,我就送。”
懷念看着碗裡的蝦,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有時候太體貼,會讓我不知所措。”
時嶼卻看着她,語氣認真又溫和:“那你習慣就好。”
她怔了一瞬,垂下眼笑了:“怎麼跟哄客戶一樣。”
“你不是客戶,”他目光淡定,“你是我女朋友。”
那句話說得特别平靜,卻像一滴溫熱的水,落在心上,泛開一圈安穩的漣漪。
他們吃得很慢。時嶼總會下意識照顧她的口味,辣菜隻動了幾筷,一碗魚湯她喝了一半。他把剩下的端過來,輕聲說:“别浪費。”
飯快吃完時,懷念撐着下巴看着他,忽然說:“外賣袋子上寫了‘慢喝’,是你寫的吧?”
他點頭,像沒覺得那是什麼特别的事。
“你知道嗎,”她眼睛亮亮的,“我看到那字的那一刻,就想快點見你了。”
時嶼沒說話,隻擡手給她理了理鬓邊的發絲,動作輕柔,又有點熟稔得過分的偏愛。
“現在見到了,”他說,“想不想回家?”
懷念盯着他看了兩秒,嘴角輕輕一揚:“想。”
他們回到家已經快九點。
門一開,熟悉的木地闆和微微的木香撲面而來。她剛脫下外套,饅頭和蛋撻就從卧室裡跑出來,撲在她腿邊,尾巴搖得歡快。
“它今天又咬你襪子了沒?”懷念邊抱起饅頭邊問。
“我把你那雙粉色的收起來了,它翻不到。”時嶼語氣裡帶着一點好笑,“今天改咬我的文件袋。”
“它是替我報仇。”懷念笑着,把狗摟在懷裡輕輕晃。
客廳裡亮着溫暖的燈,茶幾上是時嶼白天收快遞時順手擺好的兩本她訂的新雜志,一切都透着生活的煙火氣和平靜安穩的節奏。
她換了家居服,從浴室出來時,時嶼正從廚房出來,手裡端着兩杯溫牛奶。
“我剛洗完臉,還不想喝。”懷念接過牛奶,坐到沙發上,嘴裡卻還在小聲抱怨,“你是不是想催眠我,讓我十點半之前乖乖睡覺?”
“你要是能自己早睡,我就不用這麼麻煩了。”他在她身旁坐下,語氣淡淡,卻帶着習以為常的縱容。
懷念轉頭看着他,忽然一笑:“你對我是不是太好了點?”
“你希望不好一點?”
“那倒不是。”她抱着杯子靠過去,把頭枕在他肩上,語氣帶着點黏:“我就想你一直都對我好。”
時嶼沒說話,輕輕側頭吻了下她發頂,然後一隻手自然地環住她腰。
電視沒開,房間裡隻剩下窗外晚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和蛋撻偶爾撓撓地闆的動靜。
“你今天自拍那張,”時嶼忽然低聲說,“挺可愛的。”
懷念偏過頭看他,忍不住笑出聲:“你是不是偷保存了?”
他沒否認,隻淡淡“嗯”了一聲,又補了一句:“鎖屏換成那張了。”
“……”
“你不開心?”
懷念抱着牛奶杯,垂着眼眸輕輕“哼”了一聲。
“不是不開心。”她頓了頓,耳尖泛紅,“就是你手機老放辦公室桌上,萬一誰瞄了一眼,看見我那副嘟嘴的樣子……”
時嶼低笑了聲,眼神卻一點也不覺得尴尬,反倒帶着點無奈的寵溺。
“他們敢笑,我就換成你更可愛的那張。”
“你還留了幾張?”她擡起頭,帶點驚疑地問。
“有幾張。”他停了下,語氣平靜,“睡覺前會翻着看。”
懷念徹底繃不住了,把臉埋進他肩窩裡:“你有病吧……”
“有啊。”他低頭貼着她發頂,“得了你就得治好的那種病。”
她心口發熱,卻又舍不得裝生氣,隻嘟哝着:“你平時不都挺高冷的嗎?怎麼一到家,話就這麼多。”
“隻對你。”他說。
她輕輕“啧”了一聲,擡起頭,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真甜。”
時嶼低頭吻住她,這次沒太急,像是晚飯後的一場緩慢溫吞的消化遊戲,氣息交融,心跳在彼此靠近的溫度裡一點點變得緩慢又安穩。
饅頭和蛋撻像是習慣了兩人的親昵,早已窩在沙發另一頭,彼此疊着睡着了。
吻落下時,懷念靠在他懷裡,小聲說:“我們是不是已經像老夫老妻了?”
“你不是說過想一直跟我過日子?”
“我哪有——”她剛想反駁,就被時嶼按着後腦又親了一下,整句話被堵回喉嚨。
她幹脆窩得更深了些,聲音悶悶的:“我以後是不是再怎麼耍賴你也不會生氣?”
“不會。”
“那我要你每晚都喂我喝牛奶。”
“好。”
“出差也要。”
“行。”
“還有……鎖屏可以換個我正經一點的嘛?”
“不能。”他聲音低沉,“那張最好看。”
懷念靠在他懷裡,一邊笑一邊假裝生氣地咬了他一下。
後來快十點半,懷念打了個哈欠,說:“不行了,我得去洗臉睡覺了,今天有點累。”
她起身朝卧室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他:“你不進來?”
時嶼看着她背影,淡聲道:“馬上。”
等他收好杯子,關好燈走進卧室時,懷念已經在床上坐着,把饅頭和蛋撻的小窩挪到了門邊,又拉了被子給它們蓋上。
她見他進來,伸手去牽:“快點,我腳冷。”
時嶼坐到她身邊,一隻手把她腳捧進掌心裡,輕輕揉了揉,指腹溫熱。
“有好點嗎?”
懷念窩進他懷裡,頭靠在他肩上:“好多了。”
卧室裡隻剩彼此的呼吸,和風聲、狗呼噜、小夜燈柔和的光。這一晚,他們說的不多,但每句話都落在了最溫柔的地方。
廚房裡飄着糯米香。天還沒黑,窗外的光線透進來,淡淡地鋪在餐桌上。
葉瑾瑜挽着袖子,站在案闆前包粽子。她手法熟練,左手卷粽葉,右手添糯米、放鹹蛋黃和五花肉,動作一氣呵成。水盆裡浸着洗淨的粽葉,桌上擺着拌好的糯米和餡料,廚房幹淨整潔,透着某種被打理得很好的安靜和秩序。
門口那團毛色深淺交錯的身影懶懶地趴着,腦袋擱在前爪上,微微眯着眼。那是雪球,不再像小時候那樣黏人了,大多數時候隻是靜靜地守在廚房門邊,仿佛默認了這就是它該待的位置。
客廳那頭,白允然盤腿趴在茶幾前背書,嘴裡含糊地念着“中亞氣候”“風蝕地貌”,一邊下意識地用筆敲着書頁,像在給自己打拍子。
“弟,晚點你多吃幾個。我做了肉多的,已經記号了。”葉瑾瑜沒回頭,語氣平穩。
“知道了。”他語氣淡淡,卻不忘調侃,“别一說市級聯考就拿我當脫水患者,我狀态好着呢。”
門鈴響了。
雪球“呼”的一下擡起頭,耳朵一豎,沒吠,隻站起來踱了兩步,然後又轉回廚房門口繼續卧下,像是例行巡視。
白允然把筆一丢,起身去開門:“我猜是誰。”
門一開,他就挑眉看向來人:“江哥,又來蹭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