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後,懷念回到熟悉的辦公樓。電梯門開的一瞬,熟悉的走廊味道撲面而來。她腳步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才邁出去。工位幹淨整齊,桌面上有人放了一束小雛菊,沒寫名字,但她大概知道是誰。
電腦剛打開沒多久,陳思怡推了下眼鏡,低聲提醒她:“喻總讓你到辦公室一趟,說你來了就過去。”
懷念應了聲“好”,站起身,調整了下衣角,走向頂頭那間辦公室。
敲門,得到回應後推門而入。
喻言坐在辦公桌後,目光落在面前那份文件上。陽光斜斜透進來,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襯得整個人顯得格外克制清冷。
“坐吧。”他沒擡頭。
懷念輕輕拉開椅子,坐下,不自覺地挺直了背。
幾秒後,喻言終于合上文件,擡眼看她,語氣平穩:“身體怎麼樣?”
“沒事了,謝總送我去醫院那晚檢查過了,醫生說是輕微腦震蕩,留院觀察幾天就出院了。”她答得小心,神情平靜。
喻言點了點頭,又問:“上周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懷念微微一愣:“資料室那次?”
喻言目光落在她臉上,像是想判斷她有沒有隐瞞:“記得過程?”
她垂下眼睫,輕聲道:“記得。是我自己搬了梯子去拿C-17的人事檔,梯子不穩摔下來了……沒怪任何人,是我沒檢查好。”
喻言沒立刻接話,隻是沉默地盯着她看了幾秒,然後道:“公司這邊已經讓行政把舊梯子全換了,責任不在你頭上,但我還是得問清楚。”
懷念點點頭:“理解,喻總。”
他敲了敲桌面,像是結束了公事,語氣也微微松下來:“你恢複得差不多,就回到原崗位吧。下周部門例會前把上次中斷的人事報告補完整。”
“好。”
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最近情緒還不太穩定?”
懷念心裡一跳,指尖不自覺收緊。她低聲道:“還可以。”
喻言沒再追問什麼,隻道:“如果真的需要時間,可以申請調休,公司不缺這一兩天的效率。”
懷念輕聲應了:“謝謝喻總。”
他點頭:“去吧。”
懷念站起身,輕聲道别,關門時看見他又低頭繼續翻閱文件,神情冷靜。
門關上,她靠在門上站了幾秒,呼吸輕緩。
上午十點,天還沒完全熱起來,遠舟辦公室裡卻已一片沉靜。
時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白襯衫袖口整齊地挽至手肘,眼前是昨晚留存的項目審核文件。他神情平靜,動作有條不紊,哪怕在高強度工作裡,也始終像一塊打磨過的沉石,清冷而可靠。
手機在桌面輕震了一下。
他沒怎麼猶豫,指尖輕點,熟練地打開外賣App,在收藏夾裡翻出那家湯館——懷念以前愛喝的那家,清淡溫補,湯不油膩,送得也準時。
他點了她最常點的山藥玉米排骨湯,又順手加了一個紫米小盅。
地址是她公司樓下熟識前台的便利櫃,取餐碼、備注都填得妥妥當當,連餐具都隻勾選了一份——她不喜歡外賣裡多餘的塑料刀叉,那點他一直記得。
做完這些,他才将手機放回桌上。
嘴角不動聲色地微微揚了一下。
瑞禾十樓,懷念剛結束一個例會,正揉着眉心回到工位,還沒坐穩,手機便震了一下。
【瑞禾前台:你有份外賣,編号已發短信。】
她愣了下,下意識去翻App确認自己是否點過什麼,但毫無記錄。
直到看到短信裡熟悉的六位數字,她心頭一跳——
這串号碼的尾數,是她生日那天的年月日。她記得,有一年冬天,她感冒得厲害,他就用這組數字給她寄了湯,說是“你生日我都記得,湯的溫度當然也該剛剛好。”
懷念走到一樓便利櫃時,手還微微有些緊張。
櫃門拉開的一刻,湯的香氣撲面而來——熟悉得不能再熟。
山藥玉米排骨湯,紫米小盅。
湯盅外殼上還多了一層厚厚的牛皮紙袋包裹着,怕她燙到。袋角用筆寫了兩字:慢喝。
那是他的字,沉穩隽秀,帶一點他特有的克制和溫柔。
懷念笑了,嘴角一點點地揚起。她拎着外賣回到工位,打開那盒湯的瞬間,整個人都仿佛被什麼暖意籠罩住。
喝下第一口時,她輕輕“嗯”了一聲,小聲得像一聲歎息,卻藏不住嘴角揚起的弧度。
她捧着湯盅低頭發了條消息:【謝謝時老師,今天怎麼這麼殷勤?】
那邊很快回了一個語音。
他聲音低低的,帶着點清晨沒完全褪去的慵懶:“聽說瑞禾開空調太猛了,怕你中午胃受不了。”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我也想你了。”
懷念紅了耳根,抿唇沒回,手卻悄悄摸進抽屜,把常用的小勺洗了出來。
那湯,一口一口,喝得比誰都認真。
她喝了幾口湯,胃裡漸漸暖起來,臉頰也被熱氣蒸得發燙。
紫米小盅被她放在手邊,冒着細細的熱氣。窗外的陽光穿過百葉窗,斑駁落在桌面上,柔和又安靜。
她拿起手機,切換到前置鏡頭,鏡頭裡映出一張還帶着晨會疲憊,卻隐隐帶笑的臉。
她低頭輕輕抿了一口紫米粥,嘟了嘟嘴,一邊看鏡頭,一邊輕哼了一聲,像是撒嬌般不滿:
“你又想用食物收買我。”
下一秒,她對着鏡頭——嘟嘴。
那不是刻意賣萌的可愛表情,而是一種帶點挑釁意味的、“我被你拿捏住了但不說”的俏皮傲嬌。她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咔哒一聲。
照片定格。
她看着自己那張嘟嘴自拍,嘴角慢慢揚起。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又帶着一點小得意。
她把照片發了過去,配上一句文字:
【你這招真老套。】
幾秒後,又補了一句:
【獎勵你看一張限量版。别外傳?】
消息發出去後,她靠在椅背上,裝作若無其事地盯着屏幕,心跳卻微微有些快。
時嶼剛把項目推進計劃發給技術組,準備起身去倒水。
手機屏幕亮了兩下。
他低頭解鎖,看到那張照片的一瞬,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住了。
屏幕裡,懷念嘟着嘴,眼角還帶着點清晨沒散盡的慵懶,眉眼卻含着笑。
照片上沒開美顔,也沒濾鏡,光線是窗邊自然的日光,暖得很。她的嘴唇嘟成一個小小弧度,仿佛在撒嬌,又像是調皮地挑釁他“來不來管我”。
他眼睫低垂,靜靜看了一會兒,手機微微傾斜,像是在避開其他人的視線。
嘴角,不自覺彎了。
那弧度淺得幾乎看不出來,但落在他素來冷淡的眉眼裡,卻像是什麼柔軟的東西破開了原本的沉靜。
她那句“老套”,他懶得解釋。老不老套都無所謂,隻要她喝了湯,肯回消息,他就覺得值得。
時嶼點開語音,靠在椅背上,嗓音低低的,卻藏不住笑意:
“你這樣嘟嘴,不讓人想親一下說得過去嗎?”
發出去的下一秒,他删掉了原本打好的“下午會議改時間”的提醒,改寫成:
【你等着,下班别溜。】
他本不是多話的人,情緒向來控制得極好。但面對她,總有一些例外。
他盯着那張照片看了幾秒,把它保存到手機裡,存在一個加密相冊。
那是他唯一一個命名為“MN”的文件夾。
保存完之後,他終于站起身,動作幹淨利落,像從那段溫情裡迅速抽身。
但手指無聲地敲了敲桌面,像是在克制什麼。
若是此刻有人湊近,或許會察覺他眼裡藏着一點不動聲色的溫柔和被撩起的情緒。
——可惜沒人知道,那張嘟嘴的自拍,在他心裡,比任何一份重要文件都難以忽視。
傍晚六點多,天色開始暗下來,寫字樓的玻璃窗上映着晚霞的一抹粉橘,辦公室裡的人陸續走光了。
葉瑾瑜收拾完桌上的文件,關掉電腦。她換了雙平底鞋,包已經換成了日常用的帆布包,少了些職業氣息,多了些生活感。她看了一眼手機,是白允然班主任發來的提醒:“晚上七點,五樓第一會議室。”
剛走出辦公室門口,江昱恒正好從茶水間出來,手上拿着一瓶水。他腳步頓了一下,視線落在她包上的學校文件。
“現在去?”他問。
“嗯,七點開會。”她點點頭。
他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側身為她讓路:“我送你一段。”
“你不是還有個線上會?”她下意識回問。
“推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反正也不是非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