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嶼輕笑一聲,擡手揉了揉她的發:“改天就去。”
懷念擡頭看着他,那種輕松和信任的眼神,像是要暫時把秘密收好,先捧住眼前的這份安甯。
“那我可記住了。”她聲音輕輕的,像風掠過耳邊,“你說的。”
時嶼“嗯”了一聲,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說了就會做。”
懷念笑了笑,伸手抱住他,貼得很緊。
她沒說自己恢複記憶了。
因為現在這一刻,懷念隻想好好抱着他,再多留一會兒。
懷念正抱着他,臉埋在他頸側,聲音輕輕的,像一隻困倦的小獸。
時嶼擡手,像往常一樣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唇落下的那一刻,他忽然頓住了。
眉心微皺,他伸手輕輕撩開她額前垂下的發絲。
細碎的陽光下,額頭左側靠近發際的位置,一道青紫色的傷還沒完全退去,邊緣隐隐泛紅。那不是撞一下能留下的淺痕,而是明顯磕碰之後才有的淤青。
時嶼的動作徹底停住了,視線緊緊落在那處傷口上,整個人像被按住了某個敏感的神經。
懷念察覺到他的停頓,擡起頭,還來不及反應,時嶼的手掌已經輕輕扣住她的後腦,把她的頭往後托了托,視線更清楚地落在那塊傷處。
“這怎麼弄的?”他的聲音低啞而沉,聽不出情緒,卻比任何責備都更讓人慌。
懷念微微一怔,随即别開了眼,有點心虛地咬了咬唇角:“……我昨天在資料室翻舊檔案,那個C字頭的櫃子太高了,我拿梯子去夠,結果梯子突然歪了,螺絲好像松了……我就摔下來了。”
她說得盡量輕描淡寫,可聽在時嶼耳中,每個字都像一記悶雷。
“摔下來了?”他語氣極輕,卻像被拉緊了弦,眼神沉了幾分,“你從梯子上掉下來,還跟我說你‘不舒服,先回家了’?”
懷念眼睫輕輕一顫,沒有出聲。
時嶼看着她,目光從額頭的傷口移開,低頭仔細打量她的身體。他伸手揭開被子一角,語氣不帶起伏,卻不容抗拒地道:“衣服掀一下,我看看有沒有别的地方也撞傷。”
“沒事的……”懷念下意識拉住他的手,聲音帶着點慌。
時嶼隻是盯着她看了一秒,目光平靜又堅定,然後俯身,捏住她睡衣的下擺,輕輕撩開。
他看得很仔細,目光略過她肩膀、手臂、小臂,最後落在她左側腰部,那邊隐隐青了一塊。即使她穿着居家服,衣料下的瘀痕也沒完全遮住。
他手指輕輕按了按那片淤青,動作極輕,卻讓懷念皺了眉。
“這裡也疼?”他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控制的壓抑。
“……有點。”她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但已經沒事了,我昨天回家就休息了。”
時嶼沒有立刻回應,隻是安靜地看着她。他沒再多說責備的話,可手卻繞到她背後,把她抱得更緊一些,下巴抵着她的發頂,聲音壓得極低:“懷念,下次不許這樣。”
“我不是故意瞞你的,”她靠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當時頭有點暈,也沒想太多……又怕你擔心。”
“你怕我擔心,”他頓了頓,聲音啞啞的,“可你這樣瞞着我,我才更擔心。”
懷念鼻尖一酸,沒再說話,隻是伸手抱住了他。
時嶼低頭,額頭抵着她的發頂,靜了片刻,才說:“吃完飯我送你去醫院,再拍個片子,确認有沒有内傷。”
懷念剛想說“應該沒事”,卻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回去——
“不要用你的‘感覺’來判斷,明白嗎?”
她點點頭,小聲應了:“好。”
時嶼這才松了口氣,攬着她一隻手落在她後腰,像是要把她護進骨血裡似的,不容她再有一點閃失。
時嶼還想說什麼,懷念卻先開了口。
“我今天不能一大早去看醫生。”她語氣溫和,但語氣裡帶着一點堅定,“你早上要上班,我也不想一副傷員樣被你送去醫院。反正我沒大事,中午我們一起吃完飯再去,好不好?”
她語氣輕巧,眼神卻清亮,像早晨的風,有點倔強,也有點溫柔。
時嶼沉默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掙紮。他當然想立刻帶她去拍片檢查,确認她沒事,可她的表情讓他沒辦法拒絕。
“好。”他妥協了,手指摩挲着她掌心,聲音低柔,“那我中午回來接你,一起吃飯。”
懷念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嗯。”
時嶼頓了頓,又道:“我爸以前認識幾個老中醫,平時他養生也經常去他們那調理。我聯系他,讓他幫我問問有沒有熟人今天下午能看診,帶你去看看中醫調理一下。”
懷念一愣,沒想到他已經想到這一步了。
“你連這個都安排上了啊?”她嘴角揚起一絲無奈的笑,“真是細緻得讓人沒法反駁。”
“你要是不細心,我能放心你一個人在家?”時嶼輕捏了捏她的手指,“額頭的傷我還沒算完賬,現在加上腰傷——”
“腰那塊已經退青了。”她趕緊打斷,“真的不是很嚴重。”
“你說了不算。”時嶼低頭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像是在責罰,又像是在哄她,“以後要做什麼事,先告訴我。”
懷念看着他,眼神裡多了幾分柔軟。
她知道時嶼不是喜歡控制她的人,他隻是太在意她了。那種擔心,不是靠一句“我沒事”就能輕易安撫的。
“好,下次一定告訴你。”她低聲說。
時嶼輕輕應了一聲,将她重新抱進懷裡。窗外的陽光一點點灑落進來,時光溫柔得像慢了半拍的心跳。
這一刻,沒有醫院的冷意,也沒有傷痛的陰影,隻有被彼此堅定守住的,安穩。
上午九點,時嶼出現在公司。
他一如既往穿着深灰色西裝,剪裁幹淨,領口扣得嚴謹。走進辦公室時神色平靜,唯獨眉宇間那一抹淡淡的疲意,暴露了昨夜休息不足。
助理林序見他進來,立即迎上去:“時總,早上好。”
“早。”時嶼語氣簡短,“我今天隻在公司待半天。重要的文件和報告——特别是财務組那邊的月初預算草案,先拿過來我這裡。我一會兒批了,下午你讓他們照流程走。”
“好的,我這就讓人整理。”林序立刻應下,片刻不敢耽擱。
時嶼點了點頭,轉身走進了自己辦公室。落座前,他看了一眼手機上懷念發來的消息:【我起來啦,剛在廚房煮粥。你中午回來時我再熱一熱就好。】
他指尖輕點了下屏幕,回了一個“乖”。
半個小時後,林序将整理好的文件送進來。時嶼一頁一頁過,眉頭始終輕蹙。他處理文件的效率一如既往地高,語氣利落、反應幹脆。直到時針逼近十一點半,他才摘下手表看了眼時間,将最後一頁批注簽完。
他起身,走出辦公室,沒再讓林序跟着,徑直走向另一邊的走廊。
江昱恒的辦公室門是掩着的,敲門聲響起後,他的聲音從裡頭傳來:“進來。”
門推開,江昱恒正靠在辦公椅裡看着一份市場部的提案。他擡頭,見是時嶼,挑了下眉:“怎麼,有事?”
“我中午就先走了,下午不在。”時嶼走近,語氣平穩地說。
江昱恒手指頓了一下:“臨時有安排?”
時嶼看他一眼,沒有拐彎:“懷念昨天受了點傷,我帶她去看看醫生。”
江昱恒皺了皺眉,顯然沒聽說這事:“怎麼回事?嚴重嗎?”
“從資料室的梯子上摔下來了,額頭磕到了,可能還有些扭傷。”時嶼語調不緊不慢,卻帶着隐約的壓抑,“她沒告訴我,是今天早上我看到傷口才知道的。”
江昱恒沉默了兩秒,将手中文件合上:“她真是……一點小事都不肯說。”
時嶼沒接話,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低緩:“她習慣了一個人扛。”
江昱恒神色微頓,歎了口氣,道:“那你去吧,下午的事我盯着。”
時嶼點頭,轉身離開,腳步平穩。
江昱恒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輕輕皺了眉。他想起懷念曾經說過的“沒事”、“不用麻煩”,再想到她一聲不響從梯子上摔下來還自己忍着,也覺得一陣說不清的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