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陽光很懶,葉瑾瑜剛從外面回來,屋裡靜悄悄的。她開門沒看見雪球,心裡一動,随即想到:大概又趴在陽台上。她正換鞋,手機忽然震動,是江昱恒的消息。
江昱恒:[圖片] 你家這位,半小時前闖我家來了,現在正坐廚房等投喂。
江昱恒:我剛洗完澡,聽見門口咣咣響,還以為遭賊了。
照片裡,雪球坐在他家廚房瓷磚地上,舌頭伸着,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旁邊還擺着一碗狗糧。
她忍不住笑出聲,飛快回過去一句:
葉瑾瑜:可能是覺得你比我會投喂。
沒一會兒,門鈴響了。
她開門,雪球一頭紮進屋,興奮地在玄關打了個滾。江昱恒站在門外,手裡牽着狗鍊,語氣帶點哭笑不得:“它自己扒門過來的。我還以為是誰來借醬油,結果一拉開門,它咚的一聲沖了進來。”
“真是……一隻不忠于主人的狗。”葉瑾瑜一邊笑,一邊接過狗鍊,彎腰拍了拍雪球的腦袋,“最近可能給它減肥餐吃膩了。”
“那下次你不在家的時候,就直接寄養我這兒吧。”江昱恒随口道,“它現在已經自己認門了。”
“你确定你想跟二哈同居?”她調侃地擡起眼,“别看現在乖,晚上開始蹿沙發、咬拖鞋。”
“它剛才還跟我搶沙發墊呢。我看咬鞋隻是時間問題。”
她笑着搖了搖頭,蹲下去擦雪球的爪子,動作利落自然。
等她起身時,他忽然問:“你平時家裡也都是自己一個人?”
“嗯。”她語氣平平,“不過也習慣了。”
“安靜吧?”
“挺安靜的。”她頓了頓,“不過有它,比想象中熱鬧點。”
“也是,”他笑笑,“連狗都知道找人作伴。”
她沒接話。他也沒再追問。兩人站在門口,一個靠牆,一個剛進屋,氣氛卻不沉悶,像是剛剛拐入了某種還不算親密、卻已經熟稔的節奏裡。
“那我回去了。”江昱恒拍拍褲腿,“你要再想換狗糧口味可以問我,我給它加了牛油果泥。”
“喂得也太精緻了。”她忍笑,“謝謝。”
“随時。”他說着退回自己門前,又笑着加了一句,“它下次要是再自己來我家,我就不送回來了啊。”
她笑着點頭,“那你最好準備好兩個沙發。”
門輕輕合上,走廊恢複安靜。
葉瑾瑜站在門内,聽見他轉身進屋的腳步聲,眼角還有沒完全收起的笑意。
夜裡八點多,小區安靜下來,樓道燈一盞盞亮着。葉瑾瑜牽着雪球下樓遛彎,走到草坪邊的時候,遠遠看見長椅上已經有人坐着。
是江昱恒。
他穿着一件淺色襯衫,袖口随意挽起,手中拎着狗繩,鄰居家的金毛“豆豆”正懶洋洋地趴在他腳邊打盹。
雪球一眼看到“熟人”,尾巴開始瘋搖,撒歡地跑過去,繞着江昱恒轉圈。
“你這是被強行邀約下來的?”葉瑾瑜走過去,半開玩笑。
“不是,是它非得下樓,我怕它去你家敲門。”江昱恒拍拍豆腐的腦袋,往邊上挪了挪,示意她坐,“你剛忙完?”
“吃完飯了下來走一圈。”她坐下,雪球趴在腳邊,“今天有點悶,走走消食。”
江昱恒點頭,沒說話,半晌才笑着開口:“我剛才路過物業,聽他們說最近小區裝監控,是因為有鄰居丢快遞。”
“哦?不是因為有狗亂闖鄰居家?”
“那可能是另一個隐性風險。”他笑了笑,輕輕晃了晃手裡的杯子,語氣不疾不徐,“我在想,狗是怎麼知道要去哪戶敲門的?”
“靠本能吧。投喂本能。”她順着話茬笑,“認準誰投得好,誰屋裡香。”
江昱恒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看着草地,忽然開口:
“你要是我鄰居,但不是我同事,會不會對我好點?”
葉瑾瑜偏頭看他一眼,沒答。
他接着說,像是順口問出來,又像是藏了點别的意味:“如果我不是你上司,你會考慮我嗎?”
夜風吹過,草叢沙沙響。
葉瑾瑜垂下眼,摸了摸雪球的耳朵,沒笑,也沒有立刻回應。
過了兩秒,她語氣平靜地說:“不會。”
江昱恒側過臉看她,沒說話。
她接着道:“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矯情。就是……我不想摻進職場關系裡。不論以後好還是壞,都太難幹淨地分開。”
“我理解。”他點了點頭,很快地接住,“所以我才說——隻是問問。不為難你。”
她轉頭看他一眼,眼神很輕地晃了一下,“謝謝你。”
“謝什麼。”
“謝你……不拿喜歡來要求我。”
江昱恒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兩人肩并肩坐着,彼此之間沒有多餘的動作,也沒有避讓。
狗在前面草地上打滾,夜色溫吞,像是剛剛捧起的一小碗熱湯,還沒涼下去。
等他們起身回家的時候,誰都沒再提那句“如果”。
但它已經悄悄留在了彼此心裡,一點點攪動着,等着哪天被風吹起漣漪。
辦公室的光線一如既往明亮,空氣中帶着剛打掃完的清爽味道。喻言站在懷念工位前,手裡拿着一份未完的報表資料,語氣客氣卻直接:“懷念,我記得你整理過人事調整的老檔案,能幫我去資料室找一下之前的人事架構圖嗎?在最上面的那一排,編号是C-17。”
“好。”懷念點點頭,起身。
她穿過走廊時注意到角落放着一架梯子,鋁合金的邊緣有些斑駁,像是用了不少年的舊貨。她頓了一下,想着高處的資料确實不容易夠到,便順手将梯子一起拖進了資料室。
資料室的燈是老式的白熾光,亮度偏冷。懷念将梯子架在第六排的櫃子旁,小心踩上去,一步一步往上爬,手裡還夾着便簽。
上面那層的資料夾确實堆得密密麻麻,她踮起腳尖,伸長手臂認真地翻找着。
就在她指尖摸到“C-17”字樣的文件夾時,腳下忽然傳來“咯吱”一聲。
她身體一僵。
還沒來得及反應,梯子猛地一歪,螺絲松動的金屬架猛地失去平衡,整架往後倒!
懷念的身體随之向後傾,失重感猛地襲來,她本能地擡手護頭,卻還是狠狠摔在了地闆上。文件散落四周,梯子緊接着砸在她身上,沉悶一聲。
她的頭撞到了木質地面,眼前一陣模糊,耳鳴像潮水般湧上來。
門外,謝淮初剛好從茶水間回來,掃了一眼空着的懷念座位,眉頭微蹙:“懷念去哪兒了?”
陳思怡沒擡頭:“喻總讓她去資料室拿資料了。”
謝淮初腳步一頓,轉身走向資料室。門還沒走近,裡面便傳出一聲巨大撞擊。
“砰——”
幾乎沒一秒猶豫,他伸手推門沖了進去。
門一開,一股塵灰和冷白燈光撲面而來。
謝淮初第一眼就看到地上的人——懷念仰面躺在資料室中央,左側額角有一抹鮮明的紅色,梯子橫在她身上,資料散了一地,白頁紙像剛炸開的雪。
他的心瞬間一緊,幾乎是本能地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一把掀開壓在她身上的梯子,動作克制卻急促。
“懷念?”
她眼睛半睜,瞳孔輕輕顫着,顯然是還沒緩過來,像還在夢裡。
謝淮初看着她額角的傷,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懷念,能聽到我說話嗎?”
她的呼吸還在,氣息微弱但均勻,眼神遊移着,似乎試圖聚焦到他身上。她嘴唇動了動,卻隻吐出一個模糊的詞:“謝……謝總……”
聲音很輕,卻叫得極熟。
謝淮初眉頭緊皺,一手扶着她的後腦勺,一手橫抱起她,盡量避開她可能磕傷的位置。
她靠在他懷裡,像是終于感到安全了些,身體輕輕蜷縮。
外面走廊上傳來幾道驚呼聲,有人見狀想上前幫忙,卻被謝淮初一句低沉冷淡的“讓開”擋了回去。
他抱着懷念走進自己辦公室,推開内室的門,将她直接放到那張平時用來臨時休息的小床上。
她落在床褥上的一刻輕輕皺眉,顯然還在痛,但沒有完全清醒。
謝淮初蹲在床邊,一邊伸手從櫃子裡取出醫藥箱,一邊目光沉穩地掃過她的傷口。他撕開棉簽包,沾了碘伏,極輕地碰觸她的額角。
她被藥水刺得一動,下意識地擡手擋,可下一秒就被他輕輕握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