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媽陪我。”懷念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她拿着我手機。”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連彼此呼吸都聽得清楚。
過了會兒,時嶼才低聲笑了下:“怪不得,不回我消息也不接電話,還以為你故意的。”
懷念輕輕“嗯”了一聲,像是歉疚地咬了咬唇。
“現在在車上?”他又問。
“嗯,快到老宅了。”
“晚上我過去看看你。”他語氣平穩,卻帶着一絲堅持。
“我媽在……”
“那正好,我也不是陌生人。”他頓了一下,補了一句,“阿姨見過我。”
電話那頭,懷念沒說話,隻是輕笑了一聲:“行吧。”
時嶼聽着她那輕柔的聲音,終于徹底放松下來。他仰靠在沙發上,閉了閉眼,像是終于找回了心裡那塊缺掉的部分。
廚房裡,鍋碗瓢盆傳來細碎聲響,油煙機低聲運轉,水龍頭淌着細流。
懷念挽着袖子站在竈台前,一隻手按着案闆,另一隻正在切青椒。她刀工一般,切出來的段參差不齊,但勝在細心,切得慢,卻一塊不落地整整齊齊。
闵文麗站在旁邊洗菜,一邊洗一邊往她這邊瞥:“你再切慢一點,天都黑了。”
懷念笑着擡頭,“不是你說刀要小心嗎。”
“也得有個度。”她媽媽搖搖頭,語氣卻是帶笑的,眼角紋細細彎起,“你以前切菜不是這樣的。”
“以前我不進廚房。”懷念偏頭理了下鬓發,目光落在案闆上的辣椒段,頓了一下,“你也不讓我進。”
“那是你以前火急火燎,鍋裡水燒開了你都能忘。”闵文麗撈起洗淨的空心菜放在瀝水籃裡,随口道:“這會兒學會了?重新談戀愛果然能開竅。”
懷念沒接話,隻是輕輕咳了一聲,把切好的青椒鏟到碗裡,轉身去拿下一把蒜苗。
廚房裡光線溫暖,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下來,一點初夏的暮意滲進屋裡。櫥櫃上方的小音響正放着一首輕柔的爵士樂,不吵鬧,像是在悄悄調和着這個再熟悉不過卻也久違的母女日常。
“時嶼說幾點來?”闵文麗忽然問。
“快到了。”懷念回答得簡短,眼神沒離開鍋邊,“他說下班直接過來。”
“嗯。”她媽媽點點頭,沒再追問,走到電飯鍋前掀開鍋蓋,熱氣撲面,她攏了攏鬓角,“行,那這幾個菜先備着,等他來了再下鍋。”
懷念應了一聲,把案闆收拾幹淨,把瀝水籃裡的菜拎到流理台邊處理。
“你們現在處得怎麼樣?”闵文麗忽然問,語氣很平淡,但聽得出帶着點試探。
“挺好的。”懷念洗菜的手頓了頓,然後輕聲答。
“真的挺好?”
“嗯。”
她媽媽沒繼續逼問什麼,隻是從她背後輕輕歎了一口氣。那不是責備的歎息,反倒像是擔憂的。
門鈴響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我去開門。”懷念拍了拍手上的水,快步走出廚房。
門外,時嶼穿着襯衫西褲,風塵仆仆,手裡還提着一袋水果。他一看到她,眉目就松了下來:“晚飯還沒開始吧?”
“剛好。”懷念接過水果側身讓他進屋,聲音輕了點,“你還記得帶這個。”
“阿姨在,我不敢空手。”他說得自然。
廚房裡燈光亮着,飯香飄出來。闵文麗從裡面探出頭看了他一眼,點頭招呼:“來了啊?”
“阿姨好。”時嶼聲音溫和,脫下鞋進了客廳。
懷念轉身走回廚房,拿了碟子出來接時嶼帶的那幾樣水果,順手放進了冰箱。
“來,菜都準備好了。”闵文麗拍了拍圍裙,從廚房走出來,“你們倆把餐具擺一下。”
飯桌不大,四方桌靠窗擺着,簡單卻整潔。時嶼自然地去廚房裡拿碗筷,擺盤,動作利落熟練。懷念跟在他身後遞紙巾、放湯勺,像是多年默契又默不作聲的搭配。
幾分鐘後,三人圍坐上桌。
“多吃點。”闵文麗夾了菜給時嶼,“你工作挺忙的吧?”
“最近稍微輕一點。”時嶼回答得不急不慢,目光真誠,“年初事情多,現在慢慢理順了。”
“那也别太拼了。”闵文麗說,“你們現在這個年紀,确實要拼,可也要注意身體。”
“阿姨說得對。”他點頭應着,又看了眼懷念,“我有分寸。”
懷念沒說話,低頭喝湯,眼角卻浮着笑意。
吃了幾口飯後,闵文麗放下筷子,随口問:“你們這回……打算談多久?”
話音一落,懷念頓了頓,擡頭看她。
“我是說,”她媽媽語氣柔和,卻也認真,“你們上次是因為你不想結婚分開的,現在又在一起,是因為感情放不下,還是……”
“媽。”懷念輕聲喚了一句。
“我不是催你,”闵文麗看着她,又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時嶼,“就是想問問你們兩個,這次是怎麼看的。”
餐桌忽然安靜下來幾秒。
時嶼放下筷子,神情認真,卻不帶鋒芒。他看向闵文麗,聲音不高,卻一字一句地說:
“阿姨,這段時間對懷念來說确實不容易。她願意重新信任我,是我很珍惜的事。”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語氣比剛才更輕些,卻更真誠:
“我沒想要急着往前走,但隻要她願意在我身邊,我會一直在。”
他看向懷念,目光溫柔,“我們現在不急着談結婚的事。但我心裡很清楚,如果她願意,我這次不會再松手。”
懷念看着他,沒有躲開,也沒笑,隻是輕輕點了下頭。
闵文麗沒再說什麼,端起湯碗喝了一口,片刻後才緩緩點頭:“行,那就吃飯。”
空氣裡沉靜了片刻,又慢慢回暖。
窗外夜色濃重,屋裡燈光溫黃,三人圍坐的餐桌旁,空氣終于恢複了尋常家常飯局的節奏。懷念夾了幾筷子菜放進時嶼碗裡,時嶼低頭吃了,沒說話。
那一瞬間,像是過往所有的遺憾、猶豫與不甘,都被這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溫柔地收了回去。
等碗洗好、廚房收拾幹淨,時針已經快指到九點半。
“時間不早了,我們先走了。”懷念回頭看了眼媽媽,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小包。
“路上慢點。”闵文麗從沙發上站起來,把空調調小了點,走到門邊,“等有空再回來吃飯。”
“嗯。”懷念點頭。
時嶼也跟着說:“阿姨晚安。”
“路上小心。”她頓了頓,看着他,語氣溫溫的,“以後多來家裡走動。”
他應了一聲,很穩。
門輕輕關上時,屋裡又恢複了安靜。
樓下車子停在路邊。初夏的晚風拂過樹梢,空氣帶着些清涼和桂花樹未散盡的香氣。
車裡剛起步,一路無話。
夜色往後退去,窗外的城市燈火拉出一條條光帶,像誰走過的路,也像誰回頭時說不出口的話。
開出一段,時嶼一隻手握着方向盤,輕聲開口:“今天還好嗎?”
“你是說哪方面?”
“檢查。”
“醫生說挺正常的。沒有明顯的問題。”
“沒有‘明顯’是什麼意思?”
“就是要繼續觀察。”懷念說完,又轉頭看他一眼,“你别總這麼緊張。”
“我沒緊張。”他語氣溫柔,眼睛沒離開前方,“我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沒事。”
懷念沒說話,隻是看着他靜靜開車的側臉,眼神柔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