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鍵盤上輕輕敲了幾下,又删掉。
最後,她發了過去:
【我其實……也不知道該從哪問起。能不能,從朋友開始?】
幾秒後,對方回複:
【可以。你想知道誰?】
她深吸一口氣,打字的動作慢了下來。
【前陣子,我在寵物店遇到一個女生。她叫俞可兒。她說我們認識,但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後來出了車禍,記憶斷了那一段時間,手機和電腦也都換了,很多賬号登不上去,密碼我自己也想不起來。】
她頓了頓,又發了一條:
【她是你的朋友嗎?我……想見她一次。也許從她那裡,我能拼回一點過去的碎片。】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沒立刻回複。
懷念的手心微微發汗,她不知道江昱恒會不會覺得她唐突,或者覺得她是在繞着圈子問時嶼的事。
但這一次,她隻是想找一個出口,不是為了過去的愛情,不是為了某段關系,而是為了那個自己都不認識的“自己”。
大約半分鐘後,屏幕彈出一條消息。
【我可以幫你問問她。】
【不過——】
【你确定你想見她?她知道你失憶之後,其實挺自責的。】
懷念怔了怔,緩緩打字:
【她……為什麼自責?】
那邊隔了幾秒,才回複:
【你們小學是朋友,後來慢慢沒怎麼聯系,但她一直記得你。後來在寵物店見到你,聊了幾句,才知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挺難過的。不是因為你忘了她,而是因為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盯着屏幕那幾個字,心口像被什麼輕輕敲了一下。她想,不管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總不能一直等别人開口替她決定。有些東西,是要她親自一步一步找回來的。而這一切,就從見一位“舊朋友”開始。
正想着,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是她媽媽發來的消息:
【下午有空嗎?帶你去醫院複查一下。上次醫生說要再看一次腦部影像。】
懷念盯着那條消息,有點遲疑。她不想再被推進那個白色的、消毒水味濃重的檢查室,被人一遍遍問她“還記得嗎”“有什麼變化”,仿佛她的記憶是可以被量化、修補的破布。可她也明白,媽媽不是逼她,隻是擔心。
她還是回了一句:【好,兩點可以。】
不到十分鐘後,她媽媽發來定位:【我在公司樓下了。】
走出辦公樓的時候,天陰沉沉的,像要下雨。她攏了攏風衣快步走向那輛熟悉的白色轎車。車窗緩緩降下,媽媽側過臉看了她一眼,“今天穿得挺厚。”
“冷。”
“你以前不怕冷的。”
這話說完,空氣靜了片刻。懷念系好安全帶,看着前方說:“那是‘以前’。”
媽媽沒再說話,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把車開上主路。
從公司到醫院的這段路不遠,但她總覺得過得漫長。每次到這家醫院,她都隐隐感到一種熟悉的不安——不是恐懼,是像有個聲音在耳邊低聲說話,可她聽不清内容,隻能捕捉到尾音裡的沉重。
她側過頭,看見媽媽放在檔位邊的手微微用力,指節發白。
“媽。”
“嗯?”
“你是不是也有很多事沒跟我說?”
那一瞬間,她媽媽沒有看她,隻是慢慢把車靠邊停在紅燈前,然後才回過頭:“你真的想知道?”
懷念輕輕點頭。
“那你就先把身體顧好。”她媽媽的語氣溫柔,卻也有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該來的回憶,總會來的。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别再把自己逼太緊。”
懷念沒回答,隻是輕輕“嗯”了一聲,垂下眼簾。
窗外,醫院的輪廓已經出現在灰白的天色裡。她忽然覺得,一些記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厚厚的霧包住了,需要她用盡全力,穿越那片看不見的東西。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江昱恒最後那條消息還停在對話框裡。
她輕輕點了進去,敲下一句:
【你可以幫我約她嗎?我想見她。就從朋友開始,慢慢來。】
江昱恒看到這條消息時,屏幕的亮光恰好映在他指節間。他眼神微斂,停頓了幾秒。
還沒來得及回複,耳邊傳來時嶼的聲音:“昱恒,林喬喬剛剛說的執行節點,你怎麼看?”
他擡頭,看向投影上的進度表,語氣一如往常平穩:“第二階段可以提前,但測試資源要預留足夠,不然上線時間會被拖。”
林喬喬點頭,飛快在手邊的筆記本上記錄,“明白。”
讨論還在繼續,江昱恒卻在空檔間低頭,指腹在手機上快速劃動。
【好,我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