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的眼神,就像……不認識我。”時嶼嗓音幹澀,眼神冷靜卻藏着不安,“不是回避,不是冷戰,是徹底的、陌生的空白。”
江昱恒輕聲道:“她出車禍了你知道嗎?”
時嶼眼神驟然淩厲:“我當然不知道。”
“車禍發生在六月底,聽說在國内剛落地沒幾天。她媽這幾個月一直沒公開說太多,也沒通知老朋友。謝淮初和喻言是她初中同學,他們把她接過去照顧了。”江昱恒緩緩說着,目光落在時嶼臉上,觀察他的反應。
時嶼眸色變了幾分:“你早就知道她回國,也知道她受傷了?”
“我聽說過,但不确定情況。今天你看到她,我想,可能她……失憶了。”江昱恒頓了頓,“你剛才的描述,和我猜的一樣。”
時嶼沒有說話。
他的指尖緩慢收緊,骨節發白。良久,他低聲問:“他們知道我和她的關系?”
“謝淮初和喻言,知道你們是前任,至于原因,他們沒透露。”江昱恒靠着椅背,語氣平靜,“但我猜他們沒告訴你懷念失憶的事,是怕你靠近她。”
時嶼低笑一聲,笑意裡沒有溫度:“所以他們把她藏起來,不告訴任何人她回來了、受傷了,還……失憶了。”
“你現在生氣了?”
“我沒資格生氣。”時嶼嗓音冷硬,“我隻是——”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了,仿佛情緒卡住喉嚨。
“我隻是沒想過,她再出現在我面前,會是這樣。”
江昱恒沉默片刻,道:“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時嶼眼神一點點冷下來,像是迅速将剛剛那點情緒抽離,藏進深處。
“什麼都不做。”他說,“但我想知道,她忘掉的,是三年裡的全部,還是……隻忘了我?”
江昱恒看着他,歎了口氣,沒說話。
因為他們都知道,有些答案,不問才更好受。
九月的末尾,遠杉市的空氣慢慢冷了下來,會議卻越來越密集。
自從上次與遠舟的項目正式啟動,瑞禾這邊每周一次對接,每次都由謝淮初和喻言主持,懷念作為會議記錄人員,坐在一旁低頭安靜地敲字,從不插話。
但她的安靜,不止一次引起遠舟高層的側目,尤其是時嶼。
謝淮初注意到了。會議散場得早,懷念收拾完筆記本後起身,抱着文件準備先回工位。辦公室外廊道的光照很明亮,地闆反着玻璃般的冷光。
剛走出會議室幾步,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腳步聲。
“等一下。”
懷念微微頓住,轉頭。時嶼站在幾步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語氣也冷淡:“我想跟你談幾句。”
懷念下意識地收緊文件本,聲音平靜:“項目的事可以聯系謝總或喻總,我隻是負責會議記錄。”
時嶼往前走了一步:“不是項目的事。”
她眉頭輕輕蹙起,明顯帶了戒備。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謝淮初和喻言并肩走來,語氣輕松像是偶然路過。
“懷念,你先回辦公室吧,我和時總再确認下流程。”謝淮初語氣溫和,但眼神卻直接掃向時嶼,帶着不動聲色的壓迫。
喻言更直接,笑着替懷念接過文件:“下樓的咖啡你要不要?我正好順路。”
懷念點點頭,有些遲疑地走開了。
她沒看時嶼一眼,像是真的對他一無所知。
走廊裡隻剩三個男人。
氣氛一時沉了下來。
“你們怕她見我?”時嶼開口,語氣不高,卻極有壓迫感。
謝淮初看他:“不是怕,是不想她不舒服。”
“她是真的不認識我,”時嶼的眼神冷了些,“還是你們讓她裝不認識?”
喻言笑了一下:“你想多了。她要是還記得你,早就摔門走人了。”
“她到底怎麼了?”時嶼逼視着謝淮初,聲音不大,卻帶了隐隐的質問。
謝淮初沉默片刻,隻說了一句:“她現在很好,不需要舊人打擾。”
這句話平靜,卻像一面牆,結實地擋在時嶼面前。
時嶼沒有再追問。
他站在原地,看着懷念離去的方向,眼神沉沉,仿佛在權衡什麼。
他意識到,這些人不是偶然在保護她,而是在有意地阻止他接近她。
那種壓抑而微妙的敵意,像一張無聲的結界,把她包裹在一個他無法靠近的世界裡。
但他也明白,越是這樣,她的狀态就越不尋常。
她不是不認得他——她是真的,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