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昱恒整個人一怔:“……你說啥?”
“已經分手了。”他說得很輕,像是已經說過幾次。
江昱恒盯着他看了幾秒,想說點什麼,卻最終隻是沉默地拍拍他的背。
“你還好吧。”
“我沒事。”他低頭繼續整理資料,“隻是很多東西,還沒來得及放下。”
兩人一起走到行政辦公室門口,江昱恒看着他敲門前那幾秒的安靜,忽然覺得有點心酸。
那個站在高三講台上用一個眼神就能拎起所有目标的少年,如今安靜得仿佛一直在努力壓着心裡的某個聲音——那種聲音,和三年前他在校園天台上聽見的那個“我是真的想和她一起生活”的語氣,是一樣的堅定。
隻是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句被放輕的“我沒事”。
走出行政樓,天已經有些涼了。四月底的雲和春風仍帶着點寒意,剛才那份“終于回來”的實感還沒完全沉下來。
江昱恒縮了縮脖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走啊,去吃碗面。你不是老念叨那家牛腩店嗎?老頭子還守着爐子呢。”
時嶼笑了一下:“你記得倒挺清楚。”
“我等你回來等了這麼久,我能不記清楚?”
他們并肩走過老街,暮色從屋檐邊慢慢落下,風裡摻着油煙和槐花的氣息。牛腩面館果然還在,門口挂着簾子,裡面熱氣騰騰。
他們坐進角落老位子,像很多年前一樣。點了熟悉的面,坐下,江昱恒等了一會才開口:“所以……你們到底是怎麼分的?”
時嶼捧着那碗熱湯,半天沒動筷。
“她沒有鬧,沒有哭求,沒有不舍得。”他說,語氣平靜得過頭,“隻是說了一句,‘我想暫停’。”
江昱恒安靜了片刻。
“你就答應了?”
“她沒說分手。但我知道那就是結尾了。”
江昱恒點點頭,沒再說什麼,過了一會才問:“你怪她嗎?”
時嶼搖頭:“怪什麼?她沒做錯什麼。我隻是……心疼。”
“心疼她?”
“也心疼我自己。”他盯着碗裡泛起的湯面氣泡,“有些人走了你還能留住回憶,可有些人,是連未來也一起帶走了。”
牛腩面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兩人沉默着吃了幾口,仿佛這碗面還能留住點過去的熱度。
“你知道她不想結婚,還那麼想帶她回國?”江昱恒忽然問。
“我以為……她會變。”時嶼低聲笑了下,“或者說,我太想相信她會變。”
“可她沒變。她很清醒,甚至比我清醒。”時嶼輕聲說,“我把戒指帶回來了。”
江昱恒怔住,看着他:“你是說……你還是帶走了那個戒指?”
“她放在我行李箱裡,我回國那天才發現。”
江昱恒皺着眉頭想了半天:“那你現在回國,是打算留下來了嗎?”
“嗯,我得重新整理澳洲那邊的研究數據,還有一些項目可以在雲和大學接着落地。”他說着笑了笑,“也該走走自己的路了。”
“你這個人啊,”江昱恒歎了口氣,“怎麼連分手都處理得這麼清醒?”
“其實一點都不清醒。”時嶼聲音低了下去,“我到現在……還是會夢見她。”
牛腩面的香氣充斥整個小店,熱湯升騰的霧氣模糊了窗玻璃,也遮住了眼裡的情緒。
他們吃得慢,一碗面吃了快一個小時。
走出面館時,街燈亮起,江昱恒拍拍他的肩:“你要是撐不住就找我,反正我比你閑。”
時嶼輕輕點頭,回了一句:“好。”
風吹過街口,晚風不冷了。時嶼回頭看了眼街景,像在告别什麼,又像在等時間把什麼還回來。
一個平常的午後,窗外陽光正好,風吹動窗紗,拂過書桌上散亂的資料頁。
懷念正在整理申請材料,手機彈出一條短信提示:**餘額變動通知。**
她本能地打開手機銀行查看,指尖劃過交易記錄,忽然在一串熟悉的數字前頓住了——那筆錢還在賬戶裡,靜靜躺着,沒有動過分毫。
一瞬間,她怔住了。
那是時嶼轉來的——她知道,雖然他從沒說,也沒留下任何備注。但她看得出,那是他臨走前的最後一次體貼,也是最後一次縱容。像在無聲地說:“留着你想要的自由,我替你背後承擔點什麼。”
她當時沒有退回,也沒有說謝謝。
隻是放着,像假裝看不見這份溫柔,就可以不承受它的重量。
可今天,她忽然覺得不能再這樣。
她盯着屏幕,眼睛有些發澀。指尖卻穩穩地操作轉賬流程,一步一步,像按下某種儀式的按鈕。
沒有備注,沒有多餘的解釋。
隻是安靜地,将那筆錢原路退回。
做完這一切,她把手機扣在桌上,低頭看着手邊的空白表格。
什麼都沒改變,可她知道,那筆錢回去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真正歸零了。
時嶼收到懷念轉賬通知的那一刻,他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手裡捧着一杯冷掉的咖啡,眼睛盯着屏幕,思維卻漫遊在另一個遙遠的地方。公司已經有了幾筆小成就,雖然進展不算快,但他和江昱恒已經習慣了這種穩定,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開始享受這種不急不躁的節奏。
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打破了安靜。時嶼低頭看了眼,看到的是一條銀行的轉賬提醒。
他有些疑惑,伸手拿起手機。
"餘額變動通知:收到來自懷念的轉賬,金額與上次相同。"
他怔了一下。
心跳在這一瞬間漏了一拍。時嶼愣愣地看着手機屏幕,表情有些複雜。那筆錢,已經沒有備注,幹淨利落——就像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多餘的東西,隻有這份淡淡的決絕。
他記得懷念曾經說過,她會自己找到屬于她的生活,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一個獨立、堅強的人,不會被任何事物束縛。但那一刻,他卻沒有感到松一口氣,反而是像有什麼東西悄悄沉到心底,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期待懷念的回應,也許是在那次她問他:“如果有一天,我不想結婚呢?”他試圖理解,卻最終無法給出一個答案,或許也因為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我等你”的承諾,卻發現這一切在她的轉賬中變得空泛無力。
時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把手機放回桌面,握住自己的杯子,杯中早已是冰涼的咖啡,他卻不在意。
他想了好久,突然撥通了江昱恒的電話,手機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喂?”江昱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着一絲懶散。
“剛才,懷念轉了那筆錢回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在琢磨時嶼的意思。
“你打算怎麼做?”江昱恒問,聲音平靜,但帶着一絲關切。
時嶼的眼神略微黯淡下來,手指輕輕劃過桌面的邊緣,仿佛在思考怎麼去描述他複雜的心情。
“我不知道。”他低聲說道,“她決定了自己的生活,我也該開始真正放手。”
江昱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有些事,放下并不代表失敗,時嶼。”
時嶼沒回答,隻是靠在沙發背上,目光漸漸移向窗外。
他知道,懷念的轉賬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金融操作,它是他們關系的一種清晰界定,是她在無聲中告訴他——她選擇走自己的路,獨自承受這份曾經的愛和如今的分離。
他靜靜地站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玻璃看着外面漸漸暗下來的街道。
那一刻,他明白了什麼,也許他們錯過了某個決定的時間,甚至錯過了彼此之間需要最直白的溝通。但無論如何,這份感情,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他心裡,成為一種無法抹去的痕迹。
時嶼最後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開始整理接下來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