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栖舟拿出手機自拍,嘴裡喊着:“一、二、三——互助天團!沖!”
咔嚓。
照片裡,五個人笑得各有各的樣子。沈予川比着剪刀手,俞可兒在笑,顧栖舟一臉放飛,江昱恒懶洋洋地靠着時嶼。
而時嶼,在最後那一秒,擡眼看向鏡頭。
他想了想,輕輕勾起嘴角。
那天晚上,江昱恒發了那張合照到群裡。
又發了一句:“人齊才算合照,缺一個。”
時嶼盯着那行字好一會兒,忽然點開了微信,打開“懷念”的聊天窗口。
他把那張照片發了過去,又配了一句話:
“我們畢業了。”
過了很久,那邊才回了一個語音消息。
是懷念的聲音,隔着遠遠的時差,有點倦但溫柔:
“好厲害呀,時數學神。等你講大學生活給我聽。”
他聽了三遍,沒回語音,隻低頭笑了一下,然後打字:
“你也别偷懶,早點回來講你的。”
畢業典禮後的一天傍晚,天邊殘留着晚霞,校門外的空氣夾着草木的味道。
林喬喬站在那棵老樟樹下,等了十分鐘,時嶼才從教學樓方向走過來,背着書包,神色平靜。
她沖他揮了揮手:“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你說有東西要給我。”時嶼道。
林喬喬笑着,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拍立得遞過去,是前幾天畢業合照時她悄悄拍的。
照片裡,時嶼坐在階梯上,低頭看着地面,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他肩頭。畫面有點偏斜,卻莫名好看。
“給你紀念用的。”她語氣輕快,“我照得不好,剪掉其他人了。”
時嶼看了她一眼,接過,卻沒說話。
林喬喬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像是終于下定決心:“時嶼,我今天叫你出來,是因為我想說一件事。”
他微微挑眉,看向她。
“我喜歡你。”她看着他,眼神坦然,卻又藏着不安的試探,“你大概早就知道了,對吧?”
時嶼沉默。
她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很克制,我們說話不多,你也從來不會主動對我笑——但我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你。”
她頓了頓,低聲笑了笑:“其實也不是非要你回應我,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就算我知道你心裡有别人,我還是想試一試。”
風吹過她耳邊幾縷碎發,她擡起頭,眼神有點倔:“我從來沒這麼認真過地喜歡一個人。”
時嶼輕聲開口:“喬喬……”
“你不用安慰我。”林喬喬咬了下唇,努力讓語氣聽起來輕松些,“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是我自己撞上來的。”
她說完這句,忽然覺得輕松了點,擡頭笑:“你以後也别回避我,我能裝得跟以前一樣。”
說完她往後退了一步,揚了揚手:“走啦,下次有空再請你喝檸檬茶。别以為你就赢了,我表白得比你清楚。”
時嶼看着她走遠,眼神落在手中那張拍立得上。陽光、影子,還有那份未出口的溫柔。
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回應過誰。不是因為遲鈍,而是因為,他心裡,早有了位置。
江昱恒早就知道“MN”的真正含義。
那是一次很普通的午後,陽光斜斜地落在教室地闆上,競賽課還沒開始,時嶼坐在靠窗的位置翻題庫。沒一會兒,數學老師忽然出現在門口,說有事找他過去一趟。
時嶼起身,順手把手機放在桌面,屏幕亮着,沒鎖,停在相冊頁面。
江昱恒原本也沒多看,直到不經意間掃到那個文件夾的名字——“MN”。
他一開始以為是“Mathematics Notes”,畢竟時嶼的風格也确實一闆一眼。但就在那幾秒裡,幾張縮略圖從界面底部浮現出來,拼湊出一組意料之外的畫面——
茶餐廳的金色店招,窗邊一杯冒着霧氣的凍檸茶,夜色中被燈光籠着的街角貓,還有那張,笑得眼睛彎彎的少女側臉。
那些畫面太生活化,也太溫柔,不像是一個理科生為題集起的名字。
江昱恒沒點進去,隻是輕輕移開視線,仿佛一秒鐘的窺見,已經足夠說明問題。
後來再看到時嶼定期發在學習群裡的“MN_”系列題目,江昱恒也隻是默默保存,沒有再問出口。
他懂了。懂那三個字母背後藏着的情緒,也懂時嶼那份幾乎沉默的執念。
但他也一直以為,這份執念起碼是安穩的——直到最近。
從期末開始,時嶼的狀态就有些不對。
最明顯的一次,是畢業照拍完之後。班裡一群人在操場邊鬧成一團,拉着他去拍合照,他卻隻是站在邊上,神色淡淡,盯着手機看了一會兒,不動聲色地把屏幕黑掉。
江昱恒湊過去,半玩笑地說:“怎麼?有人沒點贊你朋友圈?”
時嶼擡頭,看了他一眼,嘴角牽了牽,沒說話。
就是那種表情——像有什麼沒來得及說,也不會再說了。
江昱恒沒再追問。
但他心裡大概有了答案。
那晚過後,時嶼在“MN”資料夾裡新建了一個空白的文檔,隻寫了一句話:
“Some people, some feelings, remain unsent.”
而江昱恒隻是坐在他身邊,裝作不知道,一如那天他假裝沒看到那個文件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