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身軀掙紮得七扭八歪,楚十真看準時機,并起兩指飛快在她脊背一點,她當即渾身一僵,翻過白眼倒在楚十真懷中。
蘭薔這才呼出一口氣,拍着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吓死我了,我連符都沒敢拿,她是真想掐死我!”
楚十真擰眉,對着王氏的面龐端詳起來,“可是邪祟入體?”
聽她問話,蘭薔一骨碌爬起身,拍幹淨掌心的灰土,擡手覆上王氏的額頭,暖黃的流光飛舞着鑽進她的身體。
須臾,蘭薔收回手,搖頭道:“沒有邪祟之氣,怕是真瘋了。”
白雁歸聞言,站起身看向蘭薔:“她方才說,是你偷了她的孩子?”
他的神色竟然還挺真摯。
?
蘭薔面無表情:“大哥,你認真的?”
她在白雁歸心裡的形象已經差到會偷小孩了嗎?
白雁歸怔住,很快會意,失笑道:“并非懷疑你。我的意思是,她許是走失了孩子,或經曆喪子之痛,受到打擊才會變成這樣。”
“她家孩子确實是丢了。”
方才那老伯居然沒走,跑遠了些便站在那邊觀望,動靜一起,引來不少人圍觀,窸窸窣窣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老伯伸長脖子,見王氏的确又暈了過去,這才上前兩步,同蘭薔他們喊話。
“她兩個孩子,大概幾個月前,前後腳都走失了,她一夜之間瘋癫起來,可憐呐!”
前後丢了兩個孩子?
三人相視一眼,回頭看向老伯的方向。
“莫非是人販子?”蘭薔低聲道,而後又問老伯:“為何不報官去尋呢?”
老伯的胳膊搭在扁擔上,聞言擺擺手道:“報了,幾歲的娃娃悄無聲息地就沒了,官府也查不着啊,最後不了了之。”
這王氏睡在路邊也不是一兩日了,認識的人似乎都習以為常,紛紛散去。沒過多久,王氏的丈夫趕來,将人背走,步履匆匆滿身是汗,估摸着也是剛忙完一天。
連姬千都不免唏噓,望着王氏丈夫的背影歎道:“衆生皆苦。”
危離雙手抱臂,視線略略掃過他,毫無情緒地哂笑一聲,“苦于無能。”
姬千扭頭看向他,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神情有些一言難盡,竟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果然神界不食人間煙火,對凡人是當真薄情。
他忽而低頭,又望見危離腰間的靈線,于是笑着單手挑起來,道:“有時候即便強大至極,也可能會有無能為力之事。”
他意有所指,危離眸中情緒立刻暗下來,目光森冷地睇他一眼,一擡手,掌心便出現紅黑的火焰,範圍不大,卻像是裹着毀天滅地的氣勢。
“也并非無能為力。”他冷道,“對方能否承受,便是她自己的事了。”
火焰的尖端朝着蘭薔的方向舞動,危離眸光未動,仍是一副懶散的架勢,語氣卻陰沉到不容置喙。
“本尊毀掉锢魂鈴也未嘗不可,别逼我廢那些多餘力氣。”
是近乎目空一切的威脅。
姬千面上的微笑一僵,心底蓦地沉下去。
他從危離的臉上看到認真,那是絕對能說到做到的确定。
難道危離的妥協,竟純粹隻是因為懶得耗費力氣?
姬千忽然有些拿不準,失去了大半仙力的危離,真的還能一如往常地維持住法力平衡,不受分毫影響嗎?
那未免也,太過恐怖……
。
王氏的小插曲并未阻擋幾個人繼續向前的腳步,他們徑直入城,按照白雁歸先前便備着的燕眠城地圖,進入主街,尋了家客棧安頓。
掌櫃是個精幹的中年男子,脖子上戴着串醒目的黑玉串子,此時微張着嘴,神色怪異地打量着蘭薔三人。
“你們确定……要住五間房?”
白雁歸将荷包放在桌上,微笑着點點頭。
“确定。”
掌櫃的懷疑自己瞎了,或者算了太久的賬,神志不清,還專門又數了一遍他們的人數,怎麼數都是三人。
五人住三間的不少,還是頭回見三人要住五間房的。
不過有錢幹嘛不賺,他呆滞地收了錢,給他們指出那五間房間,眼睜睜看他們走進三間房,他又抓了抓腦袋。
現在的年輕人,奇裝異服,蒙一身黑也便罷了,連花錢都如此沒有理由。
怪哉。
蘭薔是必然要與危離住在相鄰的兩間客房的,靈線可穿越牆壁,他倆的床榻僅一牆之隔,休息歇腳足夠了。
姬千在蘭薔的另一邊,白雁歸與楚十真在樓層盡頭相鄰。
天色已晚,他們沒有再說太多,各自回了房間休息。
據楚十真翻閱的藍斷典籍所言,苦魂之火離散在各處魂魄的身邊,若近處的靈魂有某種痛楚不斷強大,便會聚集離散的苦魂火,越聚越多,最終點燃,成為火種。
不知道這裡的異常魂魄會在何處。
蘭薔走進房間,第一件事便是将鬥篷從身上摘下來,雖然已經深秋,但長時間趕路風塵仆仆,這鬥篷悶得她出汗。
她将窗戶打開,讓清爽的風吹進來,總算将她身上的熱氣卷走了些,俯視昏暗的街道,她這才有機會觀察起這座城。
燕眠城比昌宿城大些,也更加富裕,雖說街道兩旁的建築樓閣乍一看與昌宿城區别不大,但細瞧牌匾,建築門口的陳設,街道路面,便能看出細節上的不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