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遠門,還得先回趟昌宿城,蘭薔的小破屋子裡還有些行李要收拾,一堆雞零狗碎都得拿上。
回來時,牛頭馬面正坐在屋裡喝茶。
危離神擋殺神的威名遠揚,倆鬼差頭一回見着他的尊容,吓得眼睛都不敢亂眨,往牆角一縮,兩尊石像似的。
眼神卻不住地往危離身上飄。
這一飄,就自然而然飄到他腰際的那根靈線上,目光順着靈線,又飄到蘭薔身上。
牛頭馬面:?!
牛頭的視線黏在靈線上,在危離和蘭薔之間來回流連,甚至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用生平最小的聲音和馬面說話:“我沒瞎吧?都栓一起了!他倆這是,玩什麼呢……”
馬面的眼神和他一樣詭異。
“才幾日不見,他們就成了這種關系?”
牛頭:“這是誰拴的誰啊……”
馬面:“你覺得蘭薔能有這出息?”
牛頭深沉地點頭:“……言之有理。”
蘭薔對他們的對話渾然不知,此時正蹲在地上,半個身子探進床邊漆黑的大木箱子裡,叮呤咣啷地翻找着。
離魂絲,引魂鈴,符篆盒,甚至還有姬千上回給她的那條狐皮披風——
姬少爺嬌貴,旁人穿過的他便不會再拿回去。
好歹是千年狐皮,這厮向來不将這些無價也無市的寶貝放在眼裡,蘭薔都替他肉疼。
她将各種法器都收進自己腕上的納物镯中,将衣物簡單打好包,拍拍手回頭,就看見牛頭馬面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好奇中夾雜着困惑,困惑中夾雜着同情,還有那麼一絲絲不可言說的……暧昧。
蘭薔:?
什麼眼神?
她狐疑地瞅了幾眼他倆,不知道他們在抽哪門子風,單手拎起包袱往背上一甩,道:“大功告成。”
危離阖眼靠在門邊,即使閉着眼,身上那股駭人的氣場還是拒人于千裡之外,聽到蘭薔的話,隻是懶懶地掀開眼皮,瞥了她一眼,而後又很快閉上了。
蘭薔:“……”
這大爺真是時刻把不爽寫在臉上。
牛頭馬面縮在房間角落裡使勁沖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蘭薔擡步走到他倆近前,“你們怎麼了?怎麼鬼鬼祟祟跟老鼠似的,表情還如此怪異。”
牛頭不停偷瞄危離的方向,壓低了聲音上來就是一句:“你們玩這麼花嗎?”
蘭薔:?
他話音未落便被馬面一把捂死了嘴,可惜為時已晚,蘭薔的神色已經由怔愣轉向疑惑,順着牛頭視線看到自己腰際的線,臉色便瞬間變綠又變紅,當即一巴掌拍在了牛頭腦門。
“你大爺的不要命了!”
她險些連牙都沒咬住,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真恨不得将牛頭的腦袋一拳捶爆,将裡面的髒東西全剔幹淨。
說渾話不看對象是誰的嗎?!
一巴掌還不解氣,蘭薔抓住他頭頂的角狠狠晃了晃,“你當誰都和姬千一樣好脾氣!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
牛頭痛到張開嘴又不敢痛呼出聲,馬面扯不開張牙舞爪的蘭薔,趕忙引開話題問她:“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蘭薔手底一頓,擡頭道:“我不知道啊。”
楚十真正在院裡施法探路,白雁歸在側護法。
蘭薔和牛頭馬面走到院裡,瞧見楚十真擡手,指尖湧出的藍霧滾滾流向半空,鋪展成片,上面團團光霧萦繞,卻什麼都沒有。
她雙手結印,凝結靈力向前推去,那片空白之中緩緩浮現兩處深色,随着霧氣湧動,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竟是昌宿城和藍斷山。
靈力持續灌入,昌宿城的位置發出淡淡的黃光,上面忽然浮現出一個黑點,像有人執筆在上面點了一筆。
這一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拉長,化點成線,向着昌宿城的西北方而去,蜿蜒曲折一段距離,停了下來。
那處浮現出另一團陰影,化成另一座城池的模樣。
“有了。”楚十真收回手,目光落在那座新出現的地方,“第一束苦魂之火,可能在燕眠城出現。”
蘭薔湊近了看向半空那張地圖,“燕眠城,那離昌宿城不遠啊,都沒出牛頭馬面的轄地。”
楚十真收回靈力,地圖便消失不見。
白雁歸先前來時就從燕眠城經過,聞言點點頭道:“的确不遠,若此時禦劍動身,入夜前便能趕到,安置下來。”
馬面有些驚訝:“這麼着急?”
姬千走來,對他倆點點頭:“此事亦事關鬼界,耽擱不得,燕眠城亦屬你們負責,待我們抵達,你們與蘭薔還能見面。”
牛頭捂着自己的角:“誰要見她個潑婦——”
話沒說完,又被馬面踹了一腳,他立刻滿面悲痛,龇牙咧嘴地扭到一邊,再不說話。
太欺負牛了!
幾個人各自都有一隻放置行李的錦囊,那是仙門常見的法器,施咒即可将笨重的行李縮小放入其中,不會形變或破損,十分方便。
出發之前,楚十真将白雁歸叫到一邊,還刻意離危離遠了些,神情略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