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眠城街上的裝飾都是亮堂堂的金屬，而非昌宿城的木制為主，房檐雕刻，路邊石闆，到處都透着精緻。

蘭薔打眼一瞧，便看見街對面有座紗幔飛揚的閣樓，匾上寫着輕靈飄逸的“春花樓”，朝另一側遠望，隐約能望見府宅門前的石獅子，隔得這麼遠也能看出氣派來。

她忽然想起今日城外的王氏。

一些人販許會拐走半大孩子，就近賣到青樓為妓，或賣給大戶人家做仆從，那老伯說她的孩子遺失，不曉得會不會是給賣到燕眠城中來了。

若是如此，也太悲慘了些。

也是可憐那王氏，兩個孩子都走失了，自己悲傷到神志都不清，整日就往路邊土坑中一睡，連個過問的人都沒有。

唰。

沉沉夜色中，對面樓宇之間忽然有道白影閃過，快如流星轉瞬即逝，蘭薔正出神，餘光瞥見那白影，定睛一看，卻什麼都看不見了。

她又四下張望一番，連一處偏白的顔色都找不到，更别說移動的影子。

“唔……眼花了？”

她歪着腦袋喃喃道，氣也透得差不多，便關了窗戶，準備回去睡覺。

習習涼風掠過街道，帶起地面的落葉往旁邊滑動了些許，便又不動彈了。待風停止，便連一點空氣的流動都感受不到，那落葉卻忽然顫動起來，又撲簌簌往前挪動了幾分。

一夜靜谧。

。

第二日，蘭薔起得很早，打開窗戶一瞧，天還未完全亮，風裡還有些濕冷的氣息，吹在身上涼飕飕的。

她準備叫小二送些熱水來梳洗，穿好鬥篷，推開門剛跨出去，腳尖先踢到一處柔軟的塊狀物。

低頭一瞧，腳邊躺着個人！

蘭薔像隻踩了火的猴子般朝後方猛地大跳，咚地一聲踏在地上，狠狠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沒尖叫出聲。

她穩住心神，探出脖子定睛看。

這不是小二嗎！

怎麼回事？！鬧鬼還是兇殺？蓄謀還是意外？

蘭薔腦中閃過上百個話本中的驚悚情節，剛想起那出掌櫃之女與小二的生死虐戀，就看見地上的小二平穩起伏的胸膛。

蘭薔：？

搞了半天這是……睡着了？

她白想那麼豐富！

“小二。”她無語地蹲下身，拍拍小二的臉，想将人叫醒。

沒反應。

剛想再叫一聲，側面的房門突然打開，她一驚，瞬間回過頭，就看見危離雙手擱在門上，皺着眉頭俯視她。

蘭薔後背立刻僵直。

“你很吵。”危離說。

她哪裡吵……慢着。

蘭薔剛在心中說完這句話，就忽然發現危離的狀态似乎……嗯，氣場很和順，眼皮耷拉着，眉宇間纏繞着困倦，語氣不善，但沒什麼想動手的意思。

她的身子逐漸前傾，眼神中露出一絲探究。

祖宗好像又沒睡醒。

他昨晚又睡着了？

蘭薔賊膽包天，試探着叫了一聲：“危離。”

危離掀起眼皮：“嗯。”

好的，确認了，沒醒。

她松了口氣，不過也不能完全松懈，上次的教訓已經夠慘痛，這大爺清醒之後才是真的吓人，于是她也不敢放肆。

“我不吵了，你回去，睡吧？”她盯着危離，硬着頭皮說。

危離不清醒，反應似乎也變慢了，看着她沉默了好一會兒。

蘭薔冷汗都快下來了，生怕祖宗突然清醒，直到對方“嗯”了一聲，安安靜靜關上門，沒了動靜。

她撫了把額頭，懸着的心放下來。

不過危離這到底是什麼毛病？還有，他一半夢半醒旁人就睡着又是什麼怪病？

剛想到這，小二便醒了過來，一看自己躺在地上，旁邊還蹲着個客官，立馬慌慌張張爬起來就給蘭薔道歉，眼淚差點出來。

蘭薔幹巴巴笑了兩聲：“無妨，不怪你……幫我打盆熱水來，多謝。”

小二連連點頭，幾乎是沖下樓去準備。

梳洗完天也亮了，大約是方才小二心懷愧疚，掐準了點似的上來敲門添茶，蘭薔穿好鬥篷，叫他進來。

小二給桌上的壺中添滿熱茶，見蘭薔望着窗外，便道：“客官應該是昨日才來燕眠，今日可以去街上湊湊熱鬧，估計人不少。”

蘭薔聞言轉過身：“哦？今日城中有集會？”

“嗐，不是。”小二擺手道：“前些日子巫蠱案告破，抓了城主進大牢，今日要問斬呢！鬧得可大了，全城都知道這事，肯定有很多人會去的。”

話音落下，蘭薔好奇地睜大眼，總算有了些興趣，上前兩步問道：“巫蠱案？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