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着說:“那個,雖然你已經答應了楚十真要幫藍斷山,但是我還是得說,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我可能真的,沒辦法幫你。”
白雁歸隻拜托過她一件事。
他思考了一番,意識到她說的是什麼,眸中有顯而易見的失落閃過,沉默了一陣子,又道:“無妨,你不也沒拿到金忘川嗎,算是扯平了。”
“但是……”蘭薔思量再三,還是覺得應當告訴白雁歸實情,有些事終究是瞞不住的,等待越久,失望就越大。
她終于開口,嗓音有些艱澀:“其實,我已經被逐出昆吾師門了。”
話音落下,白雁歸暗淡的眼神,逐漸染上了難以抑制的驚詫。
。
禦劍之術可騰雲駕霧,缥缈的雲霧自身旁飛快地掠過,低頭便可将大地之景盡收眼底,恍若飛躍在一張巨大的地圖之上。
飛劍于日暮的光輝中降臨城郊,入眼是大片金黃的麥田,與天邊橙紅的雲霞遙遙相接,微風一吹,拂來作物的香氣,質樸香甜。
傍晚時分,城中的攤販陸陸續續回到城郊的家,周圍的民居附近行人來往,還算熱絡。
入城的路上慢慢離麥田遠了,行人多起來,他們看不見姬千和危離,卻被蘭薔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裝束引得頻頻側目。
偏生她還最不老實,如今不用裝鬼面仙,她早去掉了腳底木架,換上了合身的鬥篷,此時像隻出了籠的山雀,這邊瞅瞅那邊看看,好不歡脫。
“哇,這燕眠城景色真不錯,路也修得平坦,那城門離這麼遠都能看出氣派,比昌宿城可好多了。”
楚十真瞧着她這刹不住的步子,有些無奈,“你當心些,白雁歸,看着點她。”
也不怕将自己崴進路邊土坑裡去。
白雁歸揚唇笑了,沖蘭薔一擡下巴,對楚十真道:“身上串了線,她哪敢太放肆,自己一直盯着呢,生怕扯着那位大神。”
她細細一瞧,果然,蘭薔看起來雖動作大,可始終保持着得當的距離,不至于超出靈線的範圍。
楚十真也莞爾,倒是她多慮了。
危離與姬千走在最後,姬千也瞧着蘭薔笑,危離就目不斜視,神色恹恹,對加入他們沒有分毫興趣。
“呀!”
前面的蘭薔正黑蝴蝶似的飛着,突然驚叫一聲,停在原地不再向前,直直望着路邊凹下去的土坑,沒了動作。
“怎麼?”白雁歸見狀朝她走去,來到近前,略略往下一掃,一下子也露出了同樣的神色,在原地停下來。
那路邊的土坑裡,竟趴倒着一個人!
一位婦人。
蘭薔隻怔了一小會,白雁歸剛靠近,她便身形一閃跳下土坑,先伸出兩指朝婦人脖頸探去,而後立刻将人翻過來,沖上面的白雁歸喊道:“活着。”
兩人合力将婦人擡了出去,平放在路邊平坦處,楚十真也走到近前,詫異地看着那婦人。
“她怎會跌進那坑裡去,那裡離路邊分明還有段距離。”
蘭薔半點避諱也沒有,湊近婦人身邊嗅了嗅,搖頭道:“沒有喝酒。”
凡間俗事姬千不愛過問,但愛看熱鬧,見狀立在旁邊,也不開口,就興緻勃勃看他們說話,跟看戲似的。
危離就不必提,對所有凡人一視同仁,都是看垃圾的眼神。
不過幾個人圍在這裡,已經能自然而然引周圍過路的人過來看。一個挑扁擔的老伯湊近掃了一眼,滿臉了然之色。
“原來是她啊。”
有人靠近,蘭薔下意識背過身子避開,就聽得白雁歸問:“老伯,您認識她?”
“認識啊,我們村的王氏。”
不過他說完,整個人就往後退了兩步,“年輕人,你們還是離她遠點。”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皺眉道:“她這裡有點問題,聽村裡人說,是瘋了。”
白雁歸:“……啊?”
他還沒來得及問下去,隻聽得地上一聲呻吟,那王氏竟喘着氣悠悠轉醒,扭過身子一拍地面,掙紮着坐起來,頭發散亂了一半。
“哎喲!”
老伯見狀,突然驚叫一聲,挎起扁擔扭頭就跑,還不忘回頭提醒他們:“快躲遠點,她不清醒的!”
他說話時,王氏已經睜開眼睛坐正,口中似乎喃喃說着什麼,第一眼看到離她最近的蘭薔時,愣了一下。
蘭薔的臉被鬥篷擋着,還是害怕自己吓着她,下意識就想要退後。
誰知那王氏突然一個激靈,瘋了似的擡手掐住蘭薔的脖子,猙獰着臉高聲哭喊起來。
“是你!”
蘭薔不察,王氏力氣又大,她一下子被掐得上不來氣,當即眼前一黑,下意識抓住王氏的手,想要掙脫。
“是你!”王氏卻越發用力,她哭喊着,好像對面是自己的仇人,恨不得将人嚼爛吞掉。
“是你偷走了我的孩子!是你偷的!”
白雁歸和楚十真已經同時動手,從兩側抓住王氏的胳膊,将她的手從蘭薔脖子上掰開。
雖是婦人,力氣卻真不小,蘭薔脫困後咳嗽不止,捂着胸口喘了好幾大口氣,這才緩過勁來。
“啊!是你!”
王氏的哭喊聲越發凄慘,被兩個人抓住,還拼命想要過去掐住蘭薔。眼淚沾濕她的頭發貼在臉上,眼眶深陷,泛黃的皮膚上有零散的斑。
顯得分外狼狽。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我的孩子不見了,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