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
到處都是霧。
十号小心前行,手指透過潮濕的霧氣摸到了粗粝的樹皮。
她仰頭,茂密的枝影若隐若現。
哦,她想起來了。
她還在山裡。
“小十,你在這裡做什麼?”稚嫩的女聲突然響起。
十号轉頭,幾米之外,一名穿着棉布長裙的女童正在好奇地盯着她,細軟的長發用草繩編得淩亂。
見殊黎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編發上,女童笑嘻嘻道:“一号給我編的,好看嗎?”
十号誠實地搖了搖頭,“不好看。”
很亂,像個小獅子。
女童的笑容頓時消失了,怒氣沖沖地上前,藕似的小胳膊猛地擡起,像是要揍她。
也是這個距離,讓十号看清了對方手臂上縱橫交錯的傷疤。
新鮮的,陳舊的,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個胳膊,觸目驚心。
十号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手臂。
和對方一樣白嫩嫩的小胳膊,隻是上面并沒有傷疤。
她低頭正好避過了女童的動作,見一掌揮空女童沒再動手,抱着手臂冷眼旁觀,眼神絲毫沒有七八歲孩童該有的天真。
“急什麼?今天就該你了。”
聞言,十号擡頭,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頭有點暈暈的,但這不影響一些基礎的判斷。
“九号,你找我?”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九号恢複友善的模樣,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果,問,“想不想吃。”
淡粉色的糖果在透明包裝下顯出誘惑的甜蜜色彩,十号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她隻見過前幾号吃過。
“想。”
九号揚起笑容,剛要開口就聽十号繼續道:“不吃。”
“?”
“你為什麼不吃?”
十号:“不信你。”
這裡可沒什麼姐妹情深。
果然,九号的臉色變了又變,不再僞裝變回平時冷漠的樣子,她譏諷地笑笑。
“這次還真是你想多了,十号,你要死了。”
“你以為為什麼前兩次儀式沒帶上你?大人真的很看好你呀,給你糖隻是因為一号那家夥非要讓我過來,說是要感謝你馬上替我們......”
說到一半她突然不說了,将糖收回口袋,蹦蹦跳跳離開了。
十号對她未說完的話不是很感興趣,見人離開,她繼續擡頭靜靜地看着高聳的樹冠,濕冷的霧氣如有生命般從腳踝纏上她的脊背,帶來一股又一股陰冷蝕骨的疼痛,身軀不自覺顫抖。
這是正常的。
十号告訴自己。
她收回視線,往寄居的山洞走去。
儀式快開始了。
-
金色的陽光在湖面上飛躍起細碎的光芒。
裴逸戴着耳麥穿過湖心小道,棕黑的發帶顯出立體漂亮的五官。
有正在打理花草的工人朝他恭敬打招呼,“小裴總。”
裴逸微微颔首,踏上台階,别墅感應門自動打開。
晨跑結束,他随手摘掉發帶,從冰箱裡拿瓶水擰開,剛要喝時就對上了老管家自認隐晦的視線。
裴逸:“?”
見被抓包,老管家頓時露出一個笑,褶子堆滿眼角,“小裴啊.....”
裴逸眉心一跳,也跟着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隻是沒什麼溫度,“李叔啊,要是您還說那些車轱辘話就别怪我欺負老人了。”
李叔噎住,吹胡子瞪眼,“老什麼老?你李叔我年輕着呢!你這好不容易休假回來一趟,我說兩句怎麼了?而且這可不是我想說,大小姐讓我說的!”
裴逸懶得接話,準備上樓,見放在玄關上的手機突然振動兩下,屏幕亮起。
他拿起手機,下意識要點開通訊界面,就發現原來是垃圾短信。
裴逸:“........”
眼眸微微眯起,他繼續點開通訊,不出意外三天前發的消息到現在還沒回。
于是李叔眼睜睜看着原本姿态閑适的男人逐漸陷入了某種沉思。
他以為是有人要約裴逸,瞬間來精神了,“哎呀,哎呀,要出去玩啊,出去玩好,這幾天天氣可好了,多出去玩少惦記你那什麼工作,最好把你現在幹這活給辭掉,一天天的多危險啊咱又不是缺錢為什麼非得做這.....”
“總要有人做。”
裴逸沒多說,因為李叔提醒他了一件事。
他邊往樓上走,邊點開聯系人,電話秒接,姜大力的嗓門從聽筒大聲傳來,伴着嘈雜的人聲:
“咋——啦?!裴——哥!!!”
裴逸将手機挪遠,面無表情地問:“殊黎通過你好友了嗎?”
聽出裴逸語氣裡的嚴肅,姜大力也跟着嚴肅了,他像是跑了一小段路,吵鬧的背景聲終于安靜下來,他認真回道:
“沒有。”
“.......”
過了會兒沒聽到聲音,姜大力疑惑了,試探性問:“怎麼了?裴哥,是不是要出任務了?殊黎姐她....”
“沒事,你玩吧。”
“哦哦,裴哥你要來嗎?這開了個超級刺激的跳樓機,哇塞比上次咱倆玩的那個牛X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現在在——”
聲音戛然而止。